
第2章 失火
火越烧越大,大到灵堂上都是黑烟。柳玼原本白净的脸上已经脏兮兮了,赵妈妈拉着她往外跑。
柳玼跪在院外,看着灵堂滚滚黑烟,哭得凄凉,“爹爹……”
柳家的尊长察觉动静也纷纷赶来,众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吓住,灵堂失火是为大凶。
“这是怎么回事?”,柳家二房柳泽之有一位很是能干的主母,是先头老太太娘家的孩子,姓王。柳王氏走到柳玼身前,面露不悦,“卿卿,这怎么起火了?”
柳玼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哭着。
赵妈妈已经得了柳玼的关照,说辞都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莫怪,小姐是被吓坏了”
“那你说,这灵堂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柳王氏看柳玼哭的凄惨,确实也问不出什么,于是转头问起赵妈妈,“是不是卿卿不懂事碰着香火了?”
这是要把失火一事推在柳玼身上。
赵妈妈摇了摇头,“小姐看见二房伯伯来了,能给自己做主,心中欣喜,才在老爷棺前说了两句,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起了火了。”
方才前厅吵得厉害,没人注意柳玼何时走的,谁也没法说柳玼是不是才到。
“灵堂失火多是逝者不满,莫非是逸之不满卿卿养在二房?”,人群里突然有人说道。
柳玼侧目看向柳泽之与柳王氏,柳泽之愿意并不叫柳玼不意外,毕竟柳玼是柳家的血脉。只是柳玼没想到柳王氏会同意。
“怪力乱神不可当真。”,柳泽之说话了,他看向自己这个外表柔弱的侄女。
柳家素来都是经商好手,柳逸之更是其中翘楚。可惜,柳逸之是个情种,与亡妻只生下一个女儿后,一直未娶,就是通房也没有一个。但凡有个庶子,也不必他来收拾烂摊子。
柳泽之不信这是柳逸之不满导致的失火,若世间真有鬼神,该不满的是他柳家列祖列宗。
“卿卿,你先回去。等我们这边收拾好了你再来吧。”,柳泽之说道。
柳玼由着赵妈妈扶起,“劳烦二伯费心。只是我见不着爹爹安然无恙心里挂念,还是让我在这儿等着吧。”
这场戏还没完,柳玼不能走。
灵堂起火为“火山旅”卦,卦辞有言“飞鸟树上筑巢,小人使坏点燃火”。
柳玼知道,柳泽之从不信鬼神。可是柳王氏最信这些,还有族中其他人,他们又怎么会不介意。等到了守灵起灵摔瓦,他们会因为忌讳互相推脱,只要他们之间有分歧有争议,柳玼的事情就难以敲定。柳玼才有时间想办法护住柳逸之给她留下的所有。
灵堂里的东西基本都被烧毁,可幸的是柳逸之的棺木只是外头烧损,里头没有什么破损,柳逸之也好好的。
柳玼松了一口气。
“如今还是叫人再去置一副棺材来,再请位道长好好诵经,让三弟安息才是。”,柳王氏看见棺材被抬出来时有些避讳地后退了两步,可是事情倒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柳逸之觉着柳王氏安排的不错,况且他内事上也愿意听柳王氏的。
“换棺是大事,逸之没有儿子,这让谁去换?”
若没有这档子事,柳王氏原本是想着让自己的儿子灵前摔瓦,现下她心里有些犯怵。
众人不说话,谁也不想上赶着触霉头。
柳泽之才要张口,柳王氏拽了拽他的袖子,柳玼自然也看到了二人的小动作。
“还是我去吧。”
柳玼话音刚落就遭人拒绝。
说话的是柳家最年长的一位,“胡闹,哪有女人换棺。依我看就由二房的柳琮来。方才说得清楚,日后卿卿过继到二房,那就是二房的女儿,三房少了一人,二房多了一人。自然由二房出人的。”
柳玼脸色一变,所以是过继,不是寄养。
若是过继,除了柳逸之的钱,还有柳玼亲娘留下的嫁妆钱都会随着柳玼一起带去二房,难怪柳王氏会同意。
柳王氏从不做亏本买卖,只是柳家的人也不会放过柳逸之留给柳玼的丰厚遗产,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如何商榷的。
“世伯这话不对了,我们收养了卿卿已经是帮了三房,怎么还要我们出人?这没道理什么都要我们二房来。”,柳王氏不高兴了,柳琮是她的头生儿子,她自然不会让他来触霉头。
“你收养了卿卿不也得了旁的?柳琮不过给自己亲叔叔换棺,你就这么多言语,我们怎么信你能养好卿卿?”,有人跳出来说道。
柳王氏一听更不乐意了,她若得了旁的,在场的人谁又没有得到什么呢?大家手都沾了水,总不能单说她的。
“你倒是说说我们二房得了什么?刚才前厅里各位要的三叔田地铺子我们二房能应下的都应下了,现在转头编排我们二房来了。过继卿卿是我可怜卿卿一个人。我没有女儿,我是打心里把侄女当亲女儿的。若是你们觉着二房真为了旁的,那此事就作罢,方才说得都不做数。”
柳玼这下子明白了,在场的几人是将柳逸之的钱财平分了,所以他们一开始不反对柳玼过继到二房。
只可怜在场的几人不知道,柳逸之早在柳玼亲娘过世时,就将大部分田地铺子银钱都写在了柳玼名下。他们能分的柳逸之手里的银钱铺子,只怕还没有柳玼手里千分之一多。
柳王氏怎么会知道呢?
柳玼只和一人说过,裴辅。
柳玼暗笑,原来裴辅从一开始也是算计她的。
几人又争吵了起来,这下子更凶了。
“够了!”,柳玼厉声呵道,“我爹爹尸骨未寒,英灵不安。诸位尊长就在他棺前谋算如何夺他家产?我竟不知这柳家净是贪婪凉薄之人。换棺一事不劳诸位操心,过继一事也不用再提。我是柳逸之的女儿,只能是他的女儿。”
在场的都是尊长,哪里容许柳玼当着他们的面如此说话,岂非倒反天罡?
柳王氏就要伸手打柳玼,柳泽之快了一步拦住她。
柳泽之沉声说道,“卿卿,道歉。”
柳玼昂着头,她没有错,错的是柳家的这些人,“为何道歉?二伯,你是我的亲二伯啊。你也和他们一样算计爹爹吗?二伯母为何愿意过继我?你不知道吗?你比他们更可恶,你明知道我爹在聊城的家产早已变卖,你明知道…”
“啪!”
柳玼被打的摔倒在地,她的睫毛轻颤,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白皙的脸蛋上浮现出一片红,可见柳泽之是下了多大的力气。
柳王氏反应过来,低声说道,“你怎么还真打她。”
院子里安静得可怕,柳玼踉跄着起身。
“呵。”,柳玼抬手擦了擦泪,她笑看着几人,而后恶狠狠地看着柳泽之,“我死也也不会做二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