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义庄，养尸栈
“前面就是义庄了。”船工咳出带盐粒的血沫，指向雾中轮廓，“我强行使用了太多盐神的赐福，已经山穷水尽了。”
“你有避水珠，我们可以在暗河中畅通无阻，只要淌过去，那就有生的希望了。”
宋仁闻言，朝着船夫伸出手。
“好，你抓着我，我带你一同过去。”
船夫不疑有他，抓住了宋仁伸过来的手。
但是在他抓住宋仁手的瞬间，宋仁的瞳仁中，像是化作了一片漩涡。
“你……”
下一个字还来不及吐出，船工的话语便戛然而止。
冥冥之中，似是有一根烧红的钢针，直直刺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将他的意识和脑子都绞成一片浆糊。
引魂术！
毫无防备下，船夫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你知道的太多了，为了避免麻烦，还是请你死在这里吧。”
宋仁一翻手，李不为的铜钱镖呈现掌心。
寒光闪过，船夫的喉咙被割开，鲜血喷涌而出。
船夫的躯体缓缓倒下，身上附着的盐粒破碎成满地星星点点。
若是正常情况下，有着盐神力量的船夫，是不可能如此轻易背起杀死的。眼下船夫体力几乎耗尽，又对他没有防备，宋仁才能得手。
先用引魂术震荡他神魂，让他来不及调动体内盐神力量，再将其杀死。
一气呵成，滴水不漏。
冷冷看着船夫的尸体，宋仁内心没有分毫愧疚。
整个漕帮，本身就是靠着吃人血馒头起来的，这船夫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宋仁以手抚面，整个人变作了船夫模样，连身上的伤口的一模一样复刻，再换上船夫的衣物。
天衣无缝。
正当宋仁打算离开时，尸体上传来一阵动静。
船夫背上的盐神刺青，竟在皮肤底下扭动了起来，似是活物。
“这东西……”
先前船夫施展的盐神之力，他是见过的，这刺青，或许就是对方力量的来源。
于是宋仁在尸体前蹲下，用铜钱镖将刺青所在的皮肤，一整块割了下来。
蠕动的刺青皮被香火雾气包裹，出现在体庙之中。
【盐神刺青】
【由信仰盐神之人所创造的术法，将盐神的形象以刺青形式刺进人体，成为盐神的信徒，纵使并未点香修行，也可通过献祭阳寿的形式，向盐神进行供奉，以换取神力。】
【可换取300点香火】
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不过光是以阳寿作为代价，就让宋仁不敢轻易尝试，更何况他方才亲眼见到那船夫，过度使用力量以后是一副怎样的凄惨模样。
不过留着总归比没有好，万一真到了生死危机时刻，能用得上呢？
船夫尸体还热乎着，宋仁一脚将其踢进水中，顿时引得水下河漂子蜂拥而至。
趁着河漂子争抢尸体，宋仁含着镇魂钱，鱼跃水中。
避水珠在掌心亮起幽蓝的光晕，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将河水向两侧推开，形成个透明气泡。可这庇护所并不安宁，暗流中漂浮着细碎的光点，每簇光点里都映着张肿胀的人脸。
浑浊河水在通阴之眼中褪去伪装，一具具尸体相互交织在一起，宛如经络一般，自河底绵延至远方，状如巨蟒盘踞。
“这是……尸脉？”
宋仁心头一凛，这分明人为布下的风水阵。
他曾经听师傅说过，有些修炼邪术之人，会人为利用尸体来制作养尸地，但是这条暗河不一样。
漕帮在此运送私盐，经常早已河漂子等邪祟的袭击，不知死了多少人在这河底下。
盐煞镇尸，河漂噬魂，阴差阳错之下，竟导致整条暗河竟是座天然养尸池。
而在这条尸脉中，阴气最重的地方，当属不远处的义庄了。
是偶然？还是故意如此布局？
宋仁急速朝着义庄游去。
当他进入拐入支流时，雾中突兀现出三座青石桥墩。
宋仁瞳孔金焰流转，看清每座桥墩上都钉着具焦尸，呈品字形将河道围住。焦尸腹腔被掏空填入槐木符牌，牌面用朱砂写着“镇”字，正是镇长府信物。
果然是镇长搞的鬼吗？
“哗啦——”
宋仁冲破水面，滚上湿滑石阶，腐臭空气涌入鼻腔。
月光透过残破瓦檐斜照，映出匾额上“义庄”二字，朱漆剥落处渗出黑褐污渍，似干涸的血迹。
三具裹着符纸的棺材呈品字形堵在门前，棺盖上压着的不是镇尸石，而是三颗青面獠牙的青铜兽首。
兽眼嵌着人牙，齿缝间缠着浸血红线，红线另一端没入门缝，随阴风轻轻颤动。
尸脉形成的养尸地。
桥墩处钉着的三具尸体。
再加上眼前的三具棺材。
镇长到底想要做什么，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不过要想弄清楚，还需进一步探索。
朝着义庄内望去，正厅停着密密麻麻的红漆棺材，棺盖皆用墨斗线缠成八卦。
宋仁瞳孔金焰暴涨，终于看清义庄格局全貌，每具棺材都压着条地脉，将整座义庄炼成养尸丹炉。
此刻他是用船夫的身份，再加上身上全是伤口，因此宋仁所幸假作踉跄撞向最近那口，指尖触到棺木的瞬间，君主之眼自动解析出信息。
【槐木养尸棺：南洋降头师豢养尸傀的器皿，需取七名阴年溺毙者，剜其双目填入尸蟞，可保尸身百年不腐】
义庄的看门人是一个老瘸子，宋仁的动作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莫要乱碰！”老瘸子抡起桃木杖砸来，“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吗？要是弄坏了，老爷怪罪下来，咱们都得死。”
说着，他面带狐疑地望了外面一眼。
“不是说今天又要送一批货过来吗？怎么没瞧见运尸船？而且你看上去，伤的很重。”
宋仁猛地咳了几声，呕出一口血沫。
“妈的，说过多少次了，送来的尸体必须得清理干净！这次送来了一具没化煞的尸体，在船上尸变，引来了河漂子……老子自己能活着上岸就不错了，货跟船全踏马沉了。”
宋仁说的基本上是实话，因此老瘸子不疑有他，眉宇间愁云惨淡。
“又浪费了一批货。”
“亡人镇最不缺的就是人，货没了再找便是。”宋仁说着，顺势栽倒，袖中迷魂瘴悄然洒落。
瘸子吸入粉末后眼神涣散，口中却喃喃道：“也对，货没了再找便是，戌时三刻到了……该喂血食了……”
老瘸子说完，整个人突然抽搐起来，皮肤下鼓起数十个游走的肉瘤，最终在咽喉处爆开个血洞。
半截竹哨混着黑血喷到他手中。
【三尸哨：南洋降头师操控行尸的法器，吹奏时需含在舌下，哨身刻有引魂纹】
老瘸子也不嫌恶心，将哨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咚咚咚——”
所有的棺材都鼓震起来，连同墨斗疯狂弹响。
“咔嚓——”
墨斗断开，棺椁突然裂开道缝隙，棺材盖飞起，腐绿指甲抠着棺沿缓缓撑起。
尸臭裹着霉味扑面而来，宋仁后撤半步，却见那尸体脖颈挂着漕帮盐符，溃烂皮肉间隐约可见镇长府烙印。
一具一具的尸体从棺材中爬起，跟随着哨声僵硬地动了起来。
“那些被替换，然后送到这里来的尸体，就是被炼成了这样的活尸吗？”
宋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又想到先前在阴阳鬼市追杀自己的掘尸奴，那些家伙，恐怕就是义庄内炼制活尸失败的复制品了。
地下暗河本身就是最好的养尸地，这处义庄，在镇长的偷天换日下，被私自改造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养尸栈。
在阴寿堂时，他曾在纸人傀儡口中听到过镇长要炼三百人殉。
这些活尸，就是人殉。
而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