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偈锁龙潭

井水漫过林秋阳脚踝时，他看清了倒影锁骨处的抓痕——与父亲视频里一模一样的暗红色沟壑，边缘泛着青紫的尸斑。水面突然炸开无数气泡，七根槐木钉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齐刷刷转向他的心脏。

“北斗缺位，生人填阵！“

沙哑的嘶吼在密室穹顶回荡。林秋阳踉跄后退，后腰撞上冰凉的石碑。碑文在幽蓝的井水反光中显出血色：“林氏罪己，镇妖于戊寅年七月初七，以嫡脉精血饲之，九世方休。“

井底的咕嘟声陡然变得急促。林秋阳摸到腰间别着的青铜铃铛，那是灵堂混乱时无意间揣进口袋的。当第一根槐木钉离地三尺时，铃铛突然自发震颤，那些蛇形纹路如同活过来般游走，在他掌心烫出焦糊味。

“叮！“

铃音荡开的气浪竟将槐木钉逼退半寸。林秋阳福至心灵，想起父亲临终前紧攥铃铛的模样，猛地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在铃身。青铜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铭文，最醒目的是一行小篆：“镇魂摄魄，以血为契。“

井水突然沸腾。苍白的手臂突破水面，这次不再是幻影——浮肿的指节攥住他脚踝的力道，足以勒断胫骨。林秋阳抡起石碑旁的铁索砸向鬼手，锈蚀的锁链触到井水的瞬间，竟显露出暗藏的金色符咒。

“天杀的！谁让你动锁龙链！“

瓦片碎裂声从头顶传来，浑身浴血的守祠人破窗而入。老人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右手桃木剑挑着张燃烧的黄符。林秋阳认出这是常年看守祠堂的哑伯，此刻却口齿清晰得可怕：“快用你娘的血玉镯！“

鬼手突然松劲。林秋阳这才发现腕间不知何时多了枚暗红玉镯，温热的触感正透过皮肤渗入血脉。母亲投井那晚，他分明看见这镯子碎在井底。

密室剧烈震动起来。井沿符咒加速剥落，漂浮的槐木钉开始绕着林秋阳旋转，红绳在他脖颈缠出勒痕。哑伯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画符，剑尖指向他心口：“林家小子，想活命就跳井！“

水面倒影在此刻突变。林秋阳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跪在井边，母亲湿透的衣角扫过青石板。那夜根本不是意外——井里伸出数十双惨白的手，母亲却主动摘下玉镯戴在他腕上，转身投入翻涌的黑潮。

“时辰到了！“哑伯的桃木剑劈断两根槐木钉，“锁龙潭要开荤了！“

林秋阳纵身跃入井口的刹那，红绳骤然绷直。冰寒的井水灌入耳鼻时，他听见无数凄厉的哀嚎在颅腔内炸响。青铜铃铛自发沉向深渊，所过之处泛起金色涟漪，照亮了井壁上密密麻麻的符咒。

触底的瞬间，他踩到的不是淤泥，而是整块青玉雕成的太极图。阴阳鱼眼处各有一具白骨，较小的那具腕骨上套着断裂的银镯——正是母亲失踪那晚戴的样式。较大的尸骸心口插着柄青铜剑，剑格纹路与镇魂铃如出一辙。

“你终于来了。“

林秋阳猛然转身。身着明代服饰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面容与他七分相似，只是双眼只剩两个血窟窿。男人指尖抚过青铜剑：“三百年前我用嫡子献祭，换林家九代安宁。如今轮到你了。“

井水突然变得滚烫。林秋阳腕间的血玉镯红光暴涨，母亲的虚影自光芒中浮现。她发间别着那支银簪，簪头珍珠里封着点幽蓝鬼火：“阿阳，别信祖宗牌位！真正的镇压物是...“

井壁上符咒同时亮起，将母亲的话斩断在虚空。明代先祖的尸骸突然暴起，白骨手掌扣住林秋阳天灵盖。千钧一发之际，镇魂铃从深渊归来，铃口喷出七道金芒，将悬浮的槐木钉重新钉入井壁。

“逆子！“先祖的怒吼震落井壁青苔，“你以为改命符能救你？“

林秋阳突然记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羊皮卷。最后一道金芒没入他眉心时，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七岁那年被父亲按在祠堂刻背纹，母亲深夜对着井口哭诉，还有三叔公偷偷烧掉的婴孩襁褓——那布料与樟木箱里的肚兜分明同出一源。

血玉镯应声而碎。井底太极图开始逆向旋转，母亲的虚影化作红绫缠住先祖尸骸。林秋阳抓住青铜剑柄的瞬间，剑身铭文突然流动起来，那些根本不是符文，而是用生辰八字编织的诅咒。

“破！“

桃木剑破水而下，哑伯倒吊在锁龙链上，将最后三张紫符拍向太极图。林秋阳借着反冲力浮上水面时，怀里多了一方浸血的襁褓，泛黄的绸布上绣着两行偈语：

「九世轮回井吞月，嫡血融剑锁龙潭」

祠堂方向传来密集的鼓点。林秋阳爬出井口时，看见戏台上的无面傀儡们正在重组五官——二十三张面孔渐渐凝成同一个模样，正是血玉镯碎裂前母亲最后的表情。

哑伯瘫坐在碎符堆里，断臂处爬出蜈蚣状的黑气。老人撕开衣襟，心口赫然是北斗状的钉痕：“快...去老宅地窖...你爹留了...“

话未说完，老人突然抓住林秋阳的手按向自己眼眶。粘稠的黑血喷溅中，两颗琥珀色眼珠滚落掌心。林秋阳触电般缩手时，发现眼珠瞳孔里封着微型八卦镜，镜中映出西厢房暗道里未曾注意的细节——某面墙砖上，刻着他出生时的生辰八字。

暴雨中响起熟悉的铃铛声。林秋阳转头望去，浑身长满阴疮的父亲正站在老宅屋脊，手中握着他方才掉落的青铜铃。更远处，母亲的猩红轿子悬浮在断槐树梢，轿帘被阴风卷起时，露出里面正在腐烂的牌位——“林门王氏“四个字正在渗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