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6章 该可安心入眠,以待明天
事实证明,姜汁啤酒,
一个饮料一般的啤酒真能灌倒一个盖尔人。
尤其是先喝了威士忌,又喝了朗姆酒,再喝了威士忌,又灌了姜汁啤酒的盖尔人!
是的,乔又晃起了脑袋,且还是在昏黄的路灯下。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醉人,卫斯觉得,或许动作也可以再熟悉一些。
所以他直接开口道:
“乔,要不,你再对着你的腹部邦邦来两拳?”
“嗝……”
浓郁的酒气喷涌,但又很快被街边四轮马车带起的急风给吹散。
运水工人提着暗淡的脏灯笼从他们身边跑过。
好奇地朝他们瞥了一眼,目光就又被前面那个正脱衣服的醉汉吸引去了。
也不知道那位脱衣服的醉汉,一会儿会不会直接躺在当街上。
深夜忙碌的他们,总有看不尽的酒鬼乐子每晚。
而其中作为乐子的卫斯无奈道:
“乔!我现在贼拉嫌弃你。”
“法克的,嫌弃?嗝……嫌弃我也是你兄弟……来,为我有这样的兄弟干杯!”
“乔,木棒是不能喝的!路灯也不是酒杯!”
“我知道,我知道!”乔的眼睛只剩下窄窄的一条缝隙了:“你看,我还能走直线。”
然后卫斯就看着乔像遭了鬼打墙一样,转着圆圈。
可惜没手机,不能把这一幕拍下来。
不然明早高价卖给乔,乔一定会干。
卫斯脑子里回忆着穿越前损友们会干的事。
就看见乔转着转着停下了,又拿木棍往路灯上碰了起来,还嘴中嚷嚷着:
“卫斯,我乔的兄弟,他是我的兄弟,我最好的兄弟。”
他一脸自豪,像是在朝并不存在的酒友们炫耀着。
“他长大了,有本事了啊,我的兄弟。
“敬我的兄弟……
“还有……还有老卫斯夫人。
“老卫斯夫人,你家的小卫斯长大啊!夫人!
“他已经从一个夸夸其谈的小混蛋,长成能解决乔问题的英格兰壮汉。
“夫人,来,我敬你一杯。”
砰,乔手中的木棍倒持着撞在了半人高的石柱上:
“夫人,乔不必再照顾小卫斯了啊!夫人!
“小卫斯已经可以照顾乔了!夫人!
“我要敬你一杯,夫人!
“我一定要敬你一杯,夫人!”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脊背也越发弯了,他喃喃着:
“就感觉……可以放松了啊,夫人!”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心里……也忽然感觉有些空唠唠的,夫人。”
“夫人,我没说他不好。
“你别急,我向天主发誓,我乐于看到他好,夫人……
“他现在真的很好,夫人……
“就是……就是乔有些担心跟不上他了。”
而忽然,他又仿佛听到了什么训斥声一样,他声音又扬了起来:
“乔没打算离开,夫人。
“就算乔跟不上了,也该他拉着乔的。
“乔只是……哎,法克的……
“我敬你一杯夫人,干完,夫人……”
砰!
零碎的话语还在响着,
木棒与石柱的敲击声也不时沉闷着。
夜风的呼呼声夹杂在其间,就好像多了个天上的人在风中低语。
卫斯缓缓地挨着街边的台阶坐了下来。
他把头静静地扬了起来。
身体的记忆与灵魂的记忆碰撞着,有些褪色的记忆开始清晰。
前身动力纺织厂倒闭时崩溃,是老卫斯夫人与乔张罗着变卖、结清。
前身大吼着这么低的价格我宁愿不卖,宁愿自己卖,准备自己开店。
是老卫斯夫人与乔坚定的卖出了一大批纺布,却又或留或换弄到了能装满一个房间的各式布料,
从昂贵的法兰绒,到今早卫斯拿去做拖把的便宜黄麻布,去供前身开纺织店去卖。
而后开店、倒闭、清算、再开店……
每一次,都好像从没少了那两个身影,直到某一天……老卫斯夫人没了……
前身的记忆其实有时候并不能给现在的灵魂带来太多的触动,
因为它是褪色状态的。
可就又会在某一刻,它翻涌了上来。
两世的记忆就又在某一刻达成了一致。
卫斯没有说话,他抬眸望向那天上的明月,就像前身、后世望着不变的明月一般。
他看了半响,发出了现在的感叹。
那被浓雾笼罩的月光啊,为什么不能于此刻化为酒酿入喉入怀。
不知为何的,他也想再来一杯了。
喃喃声还在继续,敲击声总也没停。
街角巡查的警官紧了紧双排铜扣的深蓝警衣,等着11点的下班。
不过其踱步的方向,又好像是往卫斯的这块儿。
卫斯从台阶上起了身,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自己有些复杂的心情。
他走过去,蹲下。
把乔的肩膀搭在自己的肩上,把乔扶起来。
起身后,他扭头,他发现街角的警官不动了,没再往这边来了。
而风声,同时又轻了。
是你在天上庇佑着我吗?老卫斯夫人……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往前,往公寓的方向,带着醉了的乔。
也就没多久,他就感觉肩有些沉,步子也有些沉。
却也好像感受到了,方才乔话里的重量。
之前,好像乔就是这般扛着前身的。
他扶紧了乔的胳膊……
小卫斯啊!我那已经消亡了的同名外国兄弟。
继承了你的躯壳后。
我曾对你多有怨言。
但今天,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在低谷时宁愿犯罪也要给我留钱,在高歌时醉了都因我蜕变而喜极而泣的兄弟。
嗝……
卫斯也打了个酒嗝,他忽的笑了……
月夜稍暗,微风不寒,
酒未至酣,
却也似酣……
就很好,
不是吗?
……
该可安心入眠!
……
铛铛,铛铛铛——
次日的晨时,卫斯仍还是被敲窗人的竹竿声给敲醒的。
因为今天工人会来,已经决意早起的卫斯,在这一刻,
却还是有些不愿起来。
深呼了一口气,
起身,开窗,对敲窗人招手。
穿衣,找了些冷水拍在脸上。
嘶……就感觉清醒大发了。
拿了盏烛灯,点上还带有些腥臭的羊油蜡烛。
去年寒潮使得英格兰油菜大批受损,植物油价格激增,
而石油大王洛克菲勒此时还没出生,煤油更要等到石油开采工业化后,价格才会暴跌进入寻常家庭(1859)。
同时,羊吃人的圈地运动还在苏格兰稳步推进着,最廉价的蜡烛自然也就是以羊脂做的,
虽然卖蜡烛的商人一再强调这是牛脂蜡烛。
出房门,没像昨天一样去敲乔的门,今早,他先下楼。
有了点钱,敢点蜡烛了,下楼梯就是稳当多了,能提前看到了楼梯上的坑缝,避过去了,不担心会摔了。
下到二楼,稍稍认了下房间,对着一个小房间门敲了敲门。
咚,咚,咚!
门很快被打开了一条缝,一股若有若无却又格外刺鼻的廉价香水味从门缝中传来。
门缝后探出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在看清来人后显然很是意外:
“卫斯先生?”
她慌忙把门一整个拉开。
“卫斯先生,您怎么来了……对了,水……不对,吃苹果卫斯先生,对了,还有糕点……”
女人手忙脚乱着,言语也很是无措。
本想递水又忽然想到水是凉的。
慌忙拿起一个苹果。
又想起5点左右自己回来时,妹妹迷迷糊糊说过的,她想着留给弟弟妹妹,就没打开的糕点包。
慌乱中却也忘了,
她递来的那个苹果,其实就是卫斯在朗伯斯区挑选的几个苹果中的一个。
糕点也是卫斯让小朵拉拿着的。
又或者,她其实知道的,她只是没有其它能招待卫斯先生的东西了。
“玛莎,别忙活了,又不是外人,我现在可是小朵拉的教父啊!”
卫斯安慰道,然后自己吩咐道:
“帮我把小乔治给叫起来吧,让他去喊公寓里需要叫醒的房客去。
“他现在是我的学徒了,我管他饭,他总不能不干活吧!
“把他给我抽起来。”卫斯笑着道。
“啊?”对面的玛莎愣了一下,她很意外。
可随即,她醒悟了过来,‘管饭’已经能说明一切的一切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又红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熬夜累的。
“好,卫斯先生,我这就把小乔治给抽起来!”
她语调坚定,
一边擦着眼角溢出的泪,一边笑着道。
有种否极泰来的复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