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招降宴
亥时一到，凤翔府城外的军营中便迎来了一批身着华服的城中官员。
随着官员们的到来，宴会上陆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和醇香的美酒。歌姬与护卫们率先步入营帐，往常在凤翔府内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们，此刻都陆续出现在这个军营之中。
“见过上使！”随着黄巢的使者步入营帐，便今夜的宴会正式开始。伴着歌姬的美妙歌声和舞姬们曼妙舞姿一起的，是凤翔府内最有权势的那群人，他们刚一出现就围在了黄巢使者的身边，恭敬行礼道。
“嗯。”
“监军安好。”
“孙参军安好！”
由于招降进展顺利，加之大齐给予凤翔府官员们的职位都不低，黄巢的使者此刻并未驳斥对方面子，而是十分礼貌地给这些凤翔府的高级官员们一一回礼。
然而，对于那些地位较低的攀附者，黄巢使者仅以一声简单的“嗯”字回应后，便没了下文。随后，他便转身继续与袁敬柔和孙储两人交谈。
“孙参军，郑相公近况如何？他的病情还未好转吗？相公之名远播四海，本使神往已久，有意前往拜会。不知宴会结束后，我是否有幸前往府上探望？”对于黄巢的使者来说，凤翔府之行可谓一帆风顺，唯一的遗憾便是未能与郑畋会面。
之前他不便过于逼迫，可如今都已签署受降诏书，属于同朝为臣，他自然不愿再拖延。
毕竟，这些天他已经按照大齐朝廷那边的意思，给足了郑畋面子。如果对方还不识趣，那他只好亲自去对方府上，试探一下对方的真实态度了。
面对黄巢使者的突然责难，孙储迅速思考后当即回道：“上使明鉴。郑相公因年事已高，又感染风寒，虽有心前来，但是病情加重，且传染性极强。
如今他虽卧病在床，还是特地委托我来接待您，这足以证明郑相公对大齐和您的重视。如果您有事找相公，可以告诉我，由我代为转达。我们不能让病情传染给您，以免影响招降进程，否则圣人怪罪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仅凭两句话，幕宾孙储巧妙地化解了黄巢使者的责难，不仅展示了自己卓越的才能，还成功地封堵了黄巢使者借题发挥的空间。
“既然如此，此事便就此搁置。那么，让我们开始宴席吧！”眼见无法在言语上取得优势，黄巢的使者迅速转换话题，带头举杯，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举杯畅饮。
随后，宾客们依照官职的尊卑依次就座，宴席正式展开。
觥筹交错间，气氛逐渐热烈。这时，黄巢的使者拿出上午签署的招降诏书，以及大齐对凤翔府各位官员的敕封诏书。既然无法在言语上占据上风，那他就要在礼制上找回场子。
“诸位，请肃静。凤翔府的各位既然已经决定归顺我大齐，现在酒菜已经备好，未来大家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我敬大家一杯，随后还请诸位静听圣旨！”黄巢使者的话音刚落，无视了在场众人的尴尬神情，率先举杯，随后饮下。凤翔府这些官员虽然心生不满，但也只得举杯饮下，随后跪倒在地，静候大齐圣旨的宣读。
“大齐皇帝诏谕凤翔节度使郑畋及军民：
朕起布衣，承天景命，扫奸秽于四海，拯黔首于倒悬。僖宗昏弱，阉宦擅权，剥民膏以充私库，驱士卒以卫骄奢。尔凤翔将士，本皆良善，奈何为暴唐效死？
今授郑畋检校太尉、凤翔陇右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赐铁券丹书，世袭罔替；军民归顺者，免赋三年，有功者擢拔显职。若恃险拒命，朕已遣尚让、朱温统虎狼之师，旬日叩关，届时妻孥受戮，尔等悔之何及！
天命在齐，顺之者昌。毋贻后至之诛，速决去就！
大齐金统元年二月十一日诏”
“臣等接旨——”随着袁敬柔沙哑的声音响起，跪伏在地的凤翔将领们头颅则是压得更低，铠甲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刺耳。
黄巢使者得意地展开诏书，却未注意到前排几位老将紧握的拳头已然渗出血迹。
当读到“尚让、朱温率虎狼之师”的威胁之语的时候，黄巢使者没注意到的是屏风后突然传来了三声编钟。
原本垂首跪拜的孙储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眼中精光一闪，随后起身高呼：“奏《破阵》！”
霎时间，十二名乐工从梁柱后走出，羯鼓雷动，琵琶裂帛，雄浑的《秦王破阵乐》如惊涛拍岸般席卷整个营帐。
听着破阵乐的声音，刚刚接过诏书的将军们神情恍惚，开始有人低声抽泣起来。
看着这一幕，盐帮出身的黄巢使者感到困惑，向孙储询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回禀上使，他们这是喜极而泣。暴唐对他们过于苛刻，如今成为大齐官员，这是开心的。”孙储的回答一出，就像撕开了什么，场中哭声更大了。
“秦王破阵！”突然，席间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原本跪地的牙将王铎猛然掀翻案几，拔出佩刀劈向诏书：“我等世受唐禄，怎能向区区盐枭屈膝！”
随着他的叫喊，营帐外的三百亲兵同时冲进营帐，将黄巢使者团团围住。
此时，乐声越发激昂，更多将士泪流满面间加入怒吼，有人甚至撕开衣襟露出胸前“精忠报国”的刺青。
孙储趁乱疾步退至营帐内的屏风旁，低语道：“使主，李副留后可闻鼓声？”阴影中传来铠甲铿锵声，本应卧床的郑畋在李琮昭的搀扶下，甲胄齐整地走出。
郑畋面色如铁，看着现场的混乱高喝道：“虎符已发至泾原、朔方二镇，程宗楚的三万铁骑今夜可至渭水。”他抚摸着脸上结痂的伤口，目光扫过混乱的宴会厅：“让他多活一刻，本帅待会要用他的头颅祭旗。”
此时使者护卫已被斩杀殆尽，袁敬柔颤抖着举起降表，正欲解释什么，却被跨步上前的李琮昭，一刀钉在了梁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