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婚
六月十八，晨光初现，濠州城已经喧嚣热闹起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道两旁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处处洋溢着喜气。
这一日是郭子兴义女马秀英与朱重八大婚的日子。
城里已有多日未曾如此欢腾，各户百姓都早早起床，穿上了最好的衣裳，聚集在街道两旁，等待着观看这场盛大的婚礼。
即便是两日前元军的威胁尚未完全消除，但今日无人提及那些阴霾，所有的忧虑都被这红色的喜庆冲散了。
医馆里，沐英早已起床，穿戴整齐。
赵郎中特意为今日缝制的新衣服合身贴体，湛蓝的色彩衬得他眉清目秀。
沐依依也换上了新做的杏色小裙子，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蹦蹦跳跳地在院子里闹腾。沐安则穿着褐色的布衣，显得稳重许多。
“大哥，我好看吗？”沐依依转了个圈，笑眯眯地问道。
沐英蹲下身，摸了摸妹妹的头：“好看，我们依依最漂亮了。”
赵郎中从内室走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今日是大喜之日，我也准备了一份贺礼。待会咱们一起去贺喜。”
沐安有些犹豫：“师父，我……您是郎中，可我们只是普通百姓，能去参加朱统领的婚礼吗？”
赵郎中笑道：“怎么不能？朱统领昨日还在我们这里喝酒呢。再说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濠州城郎中，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沐英点点头，心中暗想，以朱重八的为人，想必也不会拒绝他们这些平民的祝福。
一行人收拾妥当，便朝着城中心的郭府走去。
平日空旷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喧闹声此起彼伏。
远远望去，郭府门前已是人山人海，无数百姓聚集在那里，想一睹新人风采。
“看，是迎亲的队伍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骚动起来。
远处，一支盛大的迎亲队伍缓缓而来。队伍最前方是八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抬着的八抬大轿，轿子上装饰着红绸和鲜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轿子后面跟着数十名红巾军将士，身着盛装，腰挎长刀，意气风发。
队伍中间，朱重八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穿着崭新的红色喜袍，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沐英看着意气风发的朱重八，突然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情愫，仅片刻，便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队伍缓缓向郭府靠近，沐英一行人也随着人群一起涌动。赵郎中因为身份特殊，很快就被人让出一条路来，得以靠近郭府大门。
“赵大夫来了！”郭府的门役认出了赵郎中，连忙向府内通报。片刻后，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人走出来，正是郭子兴的管家。
“赵大夫，您来得正是时候。大帅正说要请您呢，快请进！”管家热情地招呼道。
赵郎中看了看身后的三个孩子，犹豫了一下：“我带了三个孩子来，可否一同入内？”
管家笑道：“自然可以！大帅说了，今日大喜，城中百姓都可来贺喜，更何况是沐小郎中兄妹们。”
“你在这，比我还有面。”赵郎中轻轻拍了拍沐英的头，转身走入府中。
在管家的引领下，一行人穿过前院，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庭院。
院内已经摆满了红色的喜桌，每张桌子上都铺着崭新的红色桌布，上面摆放着各种精致的点心和水果。
不少宾客已经入座，有红巾军的将领，也有附近城中的富商和乡绅。大家相互攀谈，气氛热烈。
赵郎中被安排在一张靠近主桌的席位上，沐英三兄妹则跟随着坐下。
沐英环顾四周，发现王武也在席间，正和几个红巾军的将领谈笑风生，样子比在医馆时自信了许多。
不多时，院中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唢呐声，喜庆的音乐回荡在整个庭院。所有人都站起身来，朝着庭院的入口处望去。
只见朱重八意气风发地迈进庭院，身后是一队身着红衣的迎亲队伍。
紧接着，一顶红色的花轿被八名壮汉抬进院中，轿中坐着的必定是马秀英。
郭子兴站在主位上，满脸笑容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烁着欣慰的光芒。
花轿在院中央停下，在一众喜娘的搀扶下，马秀英从轿中走出，身着华丽的嫁衣，头戴凤冠，虽然蒙着红盖头，但依稀可见窈窕的身姿。
朱重八上前几步，与马秀英并肩而立。在司仪的引导下，两人开始行拜堂之礼。
“一拜天地！”司仪高声唱道。
新人双双俯身，向天地行礼。
“二拜高堂！”
朱重八和马秀英转身，向坐在主位上的郭子兴深深一拜。郭子兴满面红光，连连点头。
“夫妻对拜！”
新人相对而立，深深一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的宣布，宾客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和掌声。喜娘们簇拥着新人，向内院走去。
待新人进入内院后，宴席正式开始。仆役们端上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宾客们举杯相庆，整个庭院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
沐英心中感慨万千，这样的盛大婚礼，在他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见到。
更何况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能有这样一刻的和平与喜悦，实属难得。
席间，沐依依突然拉了拉沐英的衣袖，小声说：“哥，你看那边。”
沐英顺着妹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孩童正站在庭院的角落处，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食物，脸上写满了渴望。
沐英皱了皱眉，这些孩子看起来和前几日在街上遇到的那群流浪儿有几分相似。他们是如何进入郭府的？
正疑惑间，他看到郭子兴注意到了这些孩子，不但没有驱赶，反而吩咐仆役给他们准备食物，让他们在院子的一角坐下来吃。
“大哥，那些是乞丐吧？这些时日不是戒严么？这又是哪来的一群人？”沐安低声询问。
沐英点了点头：“看样子是。不过今日是大喜之日，郭大帅广施恩惠，也是情理之中。”
沐安想了想，又道：“可总觉得有些奇怪，前些天城门把守得那么严，怎么最近忽然出现了这么多乞丐？就因为朱统领大婚？”
沐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观察着那些孩童，衣衫褴褛，动作却不像是饥饿至极的样子，反而有几分机敏和警觉。
特别是其中几个稍大的孩子，眼神锐利，不时地环顾四周，和前些日子那些元军的人倒是有几分相似。
“别多想，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可能只是咱们多虑了。”沐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宴席进行到一半，郭子兴忽然站起身来，举杯向众人示意。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这位濠州城的实际掌权者。
“诸位乡亲父老，今日是我义女与朱重八喜结连理的好日子，我郭子兴心中甚慰。”郭子兴声音洪亮，“朱重八为红巾军立下汗马功劳，勇武过人，是我最为器重的将领之一。他与秀英的结合，是我红巾军的大喜事！”
席间的宾客纷纷鼓掌。
郭子兴继续道：“如今元军虽暂时退却，但我等不可掉以轻心。我已决定，命朱重八即日起率兵出城，招兵买马，扩充我军实力，为日后彻底驱逐元军做准备！”
此言一出，沐英疑惑感更甚，朱重八刚刚成婚，就要出征，这是郭子兴对他的考验？还是别有用意？
“大哥，我觉得不对劲。”沐安低声道。
“没什么不对劲，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沐英翻了个白眼，低声呵斥：“有什么疑惑，回去再说，人多嘴杂的，小心郭大帅治你的罪。”
午后，宴席渐渐散去，宾客们陆续离开。沐英一行人也起身告辞。
走出郭府大门时，沐英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心中不禁感慨时局的变幻莫测。
回到医馆，赵郎中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心情不错：“今日的婚礼当真盛大，濠州城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还留在城里的人，全围过来了。”
沐英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着赵郎中收拾东西。沐依依却兴奋地描述着婚礼上的种种见闻，沐安则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上一句。
入夜，沐英坐在后院的屋顶上，望着星空出神，沐安爬了上来，打断了他的冥想。
“大哥，我觉得不对劲。”沐安直言道。
沐英顺势躺下，翘着个二郎腿：“你说说，为啥觉得不对劲。”
“谁家刚大婚，就要出去干活的，就在我们村，结了婚都可以三日不干活！”沐安挠了挠头，“还有啊，那些乞丐，我感觉像是元军，大哥，要我说，就该让王武安排几个心腹来，我感觉这城里，迟早要乱。”
“独眼恢复的很好，有他就够了，多了其他人，反而会招人耳目。”沐英斜眼看了一下北边军营，一队人小跑着出了城，“你七岁，我八岁，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别急。”
“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了些许，好好学医，日后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