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贵人
“鹤顶红配酸黄瓜汁，倒是能中和药性。“柳如烟剑穗上的银铃突然叮当作响，她反手用剑柄戳了戳棺材板，“不过这位仁兄的寒玉棺里，怕是要添三斤花椒驱驱霉味了。“
云浅月噗嗤笑出声时，擂台东头传来九声云板响。
十八个戴着白无常高帽的执事鱼贯而入，为首的老者袖口绣着密密麻麻的规则条文，活像行走的律典成精。
赵无极立刻扑到执事脚边哀嚎：“她当众撕我假发！“
“分明是赵大侠的假牙先动的手。“云浅月晃了晃银针上颤巍巍的毒液珠，那珠子突然分裂成七颗，在阳光下拼出个呲牙笑脸。
傅清和适时咳嗽一声，他瓷碗里的蛊虫不知何时摆出了《武林大会守则》第七卷的拓印纹样。
执事长老的眉毛拧成了麻花：“云姑娘当众施毒...“
“是验毒。“云浅月从袖中摸出块芝麻糖扔进毒液，糖块立刻膨胀成个手舞足蹈的糖人，“您瞧，这是西域幻心散的改良版，能让人说真话——赵大侠要不要试试？“
围观人群轰然大笑。
卖糖葫芦的小贩趁机吆喝：“云神医同款拔毒芝麻糖，三文钱一串！“顿时十几个铜板朝他飞去，倒把赵无极气得假牙打颤。
正当执事们交头接耳时，铁掌帮主突然一掌拍碎裁判席。
木屑纷飞中，他拎着半截桌子腿指向棺材：“老子的《铁砂掌秘籍》当年就是被药王谷改成菜谱的！
云丫头撕个骗子假发算什么？
要按老规矩...“他突然从裤腰带里掏出本泛黄的书册，封皮上《铁砂掌从入门到精通》几个字还沾着油渍，“当年第三任帮主还往秘籍里夹过葱花饼配方呢！“
铁掌帮弟子们齐声捧哏：“葱花饼香！“帮主得意地冲云浅月挤眼，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
云浅月突然想起昨夜替他补牙时，这老头非要用金箔包住蛀洞，说是要“给牙齿穿铠甲“。
裁决团里最年轻的执事突然举手：“但规则第七百二十一条规定...“
“规定个锤子！“帮主把桌子腿往地上一杵，青石板上立刻冒出三朵石莲花，“当年定这条的时候，药王谷还在拿童子尿炼丹呢！“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砸向棺材，“喂棺材里的，你家祖师爷的《百草经》还是从我太爷爷的洗脚盆里抄的！“
玄铁棺材突然剧烈震动，三条蚂蟥趁机从浴桶跃上棺盖，啃得莲花纹渗出紫色汁液。
云浅月指尖银针一闪，蚂蟥立刻蜷成个笑脸符号。
傅清和忽然轻笑出声，他袖中爬出的蛊虫正在账本边缘排出卦象——坤上乾下，竟是“否极泰来“的吉兆。
“咳，容在下说句公道话。“傅清和掸了掸衣摆沾着的灵芝碎屑，举手投足仿佛在演算天机，“《武林大会细则》第三章第五条写明，若遇涉及多派传承之事，当以...呃...“他忽然用折扇敲了敲浴桶，三条蚂蟥应声摆出个“卍“字符。
云浅月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她可记得今早傅清和对着蚂蟥研究了半个时辰，最后发现它们最爱啃的是自己袖口的云纹绣线。
“当以传承最久者为尊。“傅清和变戏法似的展开张泛黄的羊皮卷，“铁掌帮创派至今二百八十年，药王谷现存典籍记载不过...“他故意顿了顿，蛊虫立刻在碗底拼出“一百五“的纹路。
棺材里突然迸出声尖啸，十二个黑衣人齐刷刷拔刀。
柳如烟剑未出鞘，剑气已削飞三张傩戏面具——露出底下画着媒婆痣的苍白面孔。
云浅月趁机往浴桶里扔了把药粉，蒸腾的水雾里突然浮现出铁掌帮历代帮主练功的幻影，个个都在徒手拍大蒜。
“够了！“执事长老的帽子被剑气削成两半，露出锃亮的光头，“云浅月违反规则属实，但...“他偷瞄了眼正在石莲花上烤鸡腿的铁掌帮主，“但鉴于其初衷为匡扶正义，本座提议...“
傅清和的蛊虫突然集体振翅，在空气中留下荧光轨迹，隐约是“从轻发落“四个字。
云浅月低头整理药箱，袖中暗藏的机关小雀却悄悄啄了下傅清和的手背——这是他俩昨夜研究星象时约定的暗号。
东侧观礼台突然传来茶盏碎裂声，药王谷的棺材正缓缓渗出血色雾气。
云浅月鼻尖微动，突然朝执事团扔出个香囊：“快捂住口鼻！
这是改良版的悲酥清风，中招者会忍不住跳胡旋舞...“
她话音未落，执事长老已经跟着幻影里的铁掌帮主拍起巴掌，十八个白无常高帽齐刷刷地打起拍子。
柳如烟笑得剑都拿不稳，傅清和趁机在账本边缘画了只跳舞的乌龟，龟壳上星图恰好指向“柳暗花明“的方位。
当血雾快要漫到擂台边缘时，云浅月突然掀翻浴桶。
三条胖成球的蚂蟥砸在棺材盖上，竟发出编钟般的清响。
铁掌帮主拍着大腿唱起荒腔走板的渔歌，唱到“哪个王八缩龟壳“时，玄铁棺材轰然炸开，十二个黑衣人扛着空棺掉头就跑，活像被狗追的鸭子。
执事长老在群雄的哄笑声中涨红了脸，他头顶的莲花冠不知何时歪成了麻花。
云浅月弯腰拾起淬毒匕首时，发现刀刃上多了行小字——那分明是傅清和的字迹，用糖霜写着“明日巳时，西市鱼摊“。
擂台下的叫卖声忽然拔高：“最新款解毒香囊，云神医同款蚂蟥浴盐...“云浅月蹲在擂台边数银针时，铁掌帮主正用内功烘烤着花椒鸡翅，孜然味混着药香飘了半条街。“丫头，这免费看诊的买卖划算！“他扯下鸡翅上的金箔铠甲塞给云浅月，“拿去当诊金，老子当年镶牙都没这么讲究。“
傅清和的蛊虫在算盘上摆出“亏本“二字，被柳如烟一剑挑成烟花状。
黑衣谋士掸了掸落在账本上的火星子，突然从袖中抖出张鬼画符：“昨夜观星，紫薇垣东移三寸——“他指尖划过云浅月药箱上未愈的毒痕，“宜穿杏色襦裙，忌收穿夜行衣的病人。“
次日西市鱼摊前，江湖郎中们看着云浅月支起的“悬壶济世“幡直咬牙。
卖砒霜的孙二娘把算盘珠拨得噼啪响：“治个刀伤收二十文的规矩，可别让这活菩萨搅黄了！“
“劳驾让让。“云浅月用药杵拨开三条装瘸的汉子，银针突然扎向卖糖人的草靶子。
糖稀凝成的笑脸“咔嚓“裂开，露出藏在其中的玄铁蒺藜——昨夜傅清和送来的密信上，正画着这般制式的暗器。
柳如烟蹲在屋檐啃糖葫芦，剑穗扫落三片青瓦：“云大夫，那穿貂裘的胖子转了八圈都没敢上前。“她突然朝斜对面包子铺努嘴，“倒是蒸笼后的疤脸汉子，盯着你的百草囊咽了六回口水。“
药香氤氲间，傅清和的蛊虫在账册边排出卦象。
云浅月瞥见“泽水困“的纹路时，铁掌帮弟子们正扛着浴桶横冲直撞。“让让！
给云神医送拔毒专用木桶！“为首的少年顶着满脑袋蚂蟥嚷嚷，“帮主说这桶腌过十年糖蒜，驱邪效果顶好！“
暮色初临时，最后一位病人留下包松子糖作诊金。
云浅月掀开糖纸，二十粒糖球正拼出个骷髅图案——正是药王谷追杀令的标记。
傅清和从鱼贩手里接过条活蹦乱跳的鲈鱼，鱼鳃里赫然夹着半片带血的金箔。
夜市灯笼次第亮起的刹那，云浅月药箱夹层里的机关雀突然尖鸣。
十二声铜锣响彻长街，三十六个蒙面人扛着雕花药柜从天而降，柜门开合间飘出带着血腥味的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