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兰林

C市鹿山林家宅院主楼的落地窗前，兰林握着全息通讯器焦躁踱步，身后电视正以三维投影播报褐族沙漠村庄的焦土画面。

灯光下，一名五岁女孩伏在智能书桌前。

“月底前知鸟2号改进型必须下线200台！”

兰林的声音几乎是在怒吼，窗户防弹玻璃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全息影像里的陆群抹了把额间油汗：

“车间已经连续三班倒运转三十七天，精密机床过热警报就没停过。林锅，这么赶工我很难保证成品率......”

“设备过载就上液氮冷却系统，人员疲惫就发三倍津贴，总之你想办法解决困难。”

兰林突然驻足，指尖无意识叩击着雕花木窗框，

“我给你争取七天缓冲期，但每拖延一天就要多交付一台补偿量。”

“知鸟2号改进型机腹加装第五组备用电池槽后，整机重量超标5.7%！上次测试时关节传动轴......”

“动能回收盾牌才是这批次的关键！”

兰林突然拔高的声调惊飞了窗外的寒鸦，

“我需要五千组实战数据来优化动能转换效率，把备用电池组缩减至2组，至于机动性问题——”

他望着湖面破碎的倒影放轻声音，

“用勇士的血肉来检验吧。”

通讯切断的瞬间，粉色毛绒拖鞋踩过柚木地板的哒哒声由远及近。

兰岚扑进父亲怀里时，发梢还沾着全息屏的蓝光粒子，乌檀木般的长发在奔跑中扬起优雅的弧线，眉眼间却凝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爸爸，给我讲《伊莲的小小世界》。”

女孩仰起脸时，瞳孔里跃动着跟母亲陈施琦同款的闪光。

兰林将女儿抱上膝头，温香软玉填满怀抱的刹那，褐族村庄遇袭简报的猩红数据流突然褪色成童话绘本的柔光。

当全息屏亮起卡通云朵时，女儿突然轻扯他的衬衫：

“为什么要打仗？”

兰林抚过女儿发顶的指尖微颤，防弹玻璃映出他骤然苍白的脸色。

女儿的这个问题让兰林陷入了沉思...

“记得《白经》第四十二章吗？”

他斟字酌句地讲给女儿听，

“道生阴阳，负阴抱阳而生万物。就像你的磁力拼图，正负极既要对抗又要依存才能悬浮。”

“白经四十二章讲的是：宇宙万物因能量平衡而生生不息，”

兰岚转动着水晶镇纸，折射出的虹光在她眉心跃动，

“你是说战争是为了世界的平衡？”

“战争的本质是资源争夺。”

兰林握住女儿摆弄镇纸的手，冰凉的水晶棱角硌进掌心，

“当资源分配的天平倾斜到临界点，暴力就会成为最原始的校准器——从青铜戈矛到动力装甲，变的只是掠夺的工具。”

女孩突然挣开怀抱，智能家居系统随着她的动作漾起涟漪状光纹：

“那打赢战争资源就能平衡了吗？”

“胜利者会夺走所有砝码。”

兰林望着女儿绷直的脊背，恍惚看见十年前妻子在实验室的背影。

“那战败的人呢？”

女孩继续追问。

“岚儿...”

兰林觉得女儿不应该过早知道的太多，

“等你再长大一些爸爸再告诉你。”

“哦。”

女孩的眼珠子溜了一圈，

“爷爷说耶稣和佛陀都是推行和平的圣人，他们拥有那么多信徒，为什么还是不能阻止战争？”

“人类创造了佛陀、基督、安拉...可惜诸神从未真正降临，”

兰林把女儿拉到身旁，

“圣人的思想仅仅是对和平的向往，真正的和平需要物质资源远远超过人们的需求，即便是那样，人性中的...”

兰林的声音突然停止，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太多了。

这时檀香混着雪松气息漫入客厅，身形健硕的白发老者拄着龙头手杖走到女孩跟前。

“岚岚该去睡觉了。”

老人打断了父女之间的谈话，他布满纹路的手掌轻抚女孩发顶，

“你爸爸和爷爷还要讨论些事。”

全息屏突然切换成褐族难民营的直播画面，兰岚转身时睫毛挂着泪珠：

“妈妈是不是变成星星了？就像《伊莲》里说的……？”

空气骤然凝滞，智能温控系统发出不合时宜的嗡鸣。

兰林伸手擦去女儿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比她的小脸更冰凉。

“张妈，带岚回房间。”

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快步走来，拉着兰岚的手上了二楼。

老者从古装内袋抽出全息存储器，

“据上周截获的情报，黄族的三代动力装甲已经开始量产，我们的三代机项目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兰林用手指捏了捏眉心，

“黑豹验证机目前还处于技术验证阶段，目前的金属锂电池只能维持热能剑10分钟的能量消耗，高速机动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电能，机甲无法只依靠现有的电池供电保证续航，我的设计思路是在行动中不断地回收能源，以支撑机甲的能源消耗。”

“你还需要多长时间？”

老人的语气如巨石般沉重。

“需要一场实战来验证动能回收的效率。”

“如果动能回收技术不具备实用价值，你有备用方案吗？”

“光子吸能涂层...”

兰林犹豫了半秒，似乎还有些话没说完。

“要是有施琦的高能核衰变电池，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老者的声音带着惋惜的腔调：

“一点资料都没有留下吗？”

兰林的眼里泛起思愁：

“有一本实验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