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武陵山林受俘虏
建兴元年。
武陵郡的一个草庐里,一个先生模样的人正坐在席子上闭目养神,等自己的学生来上课。
这先生相貌平平,倒是两撇白眉有些特别,让他正直壮年的身躯上顶了个略显苍老的脸,显得相当稳重。
有这般相貌的,便也只有马良一人了。
“先生,还真让你给说对了!”
人未至,声先至。
那学生兴冲冲地从外面冲进来,语气像是报喜一般。
“黄元他真造反了!”
年轻的太子刘禅登了基,因为他爹这块金字招牌而聚集起来的人可就未必服他。
就比如成都旁边的汉嘉太守黄元。
“嗯。”
“此地距离汉嘉五百里不止,就连一旁的成都得知此事也需反应半天。您是怎么知道的?”
学生眼里闪着既吃惊又敬佩的光:
“老师,如此大事在您嘴里如此轻描淡写,就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
“推测罢了。天下大事皆环环相扣,你还得多学习。”
马良随便搪塞了一句。
话虽如此,他的确不是随便推测那么简单。
真正的马良已经死在了荆州撤兵的路上,他只不过是借了一个身份罢了。
当时夷陵一败,马良带着一小撮兵力向南边的五溪蛮之地逃去,逃跑的半路遭到了吴将步骘的袭击。
绝境之下,本着宁死不屈的原则,他眼一闭心一横就从山坡上跳了下去,突出一个以身殉国——
可惜殉的不是很成。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千年之后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学生在山上旅游,一个脚滑从山上栽了下去,正巧把他这副脑死亡的身子给夺了过去。
玄奇怪事,向来为人所乐道。若是把如此奇事向他人分享出去,还不知要带来多少麻烦。
为了掩人耳目,他便隐姓埋名在当地教些书,为自己讨个生活,顺便适应一下古代的生活。
“我来这里多久了?”
“从去年八月在山谷中与您相会,到今天已经足足十个月了。”
“想当初您从坡上摔下跌落到那山沟里摔得满头都是血,大夫都说这就是治好了也得淌口水,没想到……”
“你倒也不必回忆的如此详细。”
马良擦了一把汗。
十个月啊……
他在此处耽搁许久,一直在这偏远之地呆着也不是办法。
简单合计了一下之后,马良从席子上站起来。
他本想向自己的学生告个别,可话到嘴边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夷陵一败,大半个荆州已经算是换了天了。
此地再怎么说,现在也算是人家东吴的地盘。
自己大张旗鼓地开口说要去成都,这不就相当于是给人送业绩吗?
吴蜀修好,来来回回又要一年多。此时正是下面的人借机发财的时候。若是此时自己暴露行踪让人给捉了去,给送到孙权面前爆成金币事小,自己的项上人头还能不能顶在自己头上还是一回事呢。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又坐了回去。
“老师?”
“没什么。”
一想起他刚刚冲进来那副兴奋的表情,马良就知道他的心早就已经不在蜀汉这边了。
不过想来也是,乱世之中,草头百姓哪管得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能好好活着就已经是不小的奢望了。
好歹也师生一场,到头来竟不能好好地告个别,多少也是有些遗憾。
马良无奈地摇摇头。
“上课吧。”
月落西沉。
一人一马趁着夜色,快马加鞭地疾驰在曲折的山野道上。
他白天规划过,只要顺着此处一路向西,到了归于益州的涪陵郡,之后的路程便要通畅的多。
由于缺乏马术经验,再加上他本人对其中山道的难走程度“稍微”有些判断失误,月色下的一人一马成功被困在了武陵山里。
吾计不成,乃天命也!
“……马哥,不然你想想办法吧。”
眼看天色将亮,马良自知拼尽全力也无法走出深山,索性往马背上一趴,任由它自行发挥前进的道路。
都说老马识途,再不济也可以原路返回嘛。
“嗖!”
没了缰绳的束缚,马正打算甩开腿纵情两步,一支箭就直直地问候在了它的前蹄前。
“什么情况!”
马良慌张地坐起来,险些从马上仰了下去。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武陵山中地势复杂,凶兽众多。即使是本地人,尚且不会在深夜登山。你莫非是敌国来的探子,要勘察此地地形不成?”
弓射来的方向列队行进过来一小撮骑兵,为首那人还举着弓未曾放下,极尽谨慎之事。
越是怕,狼来吓。
马良借着泛白的天空一扫,便知道对方穿着的这身衣服,是东吴官兵的衣裳。
“这恐怕是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话,到将军那里去解释吧!”
为首的那人反复确认了马良只有一人一马之后,向身旁的小兵挥了挥手。
小兵得了命令,三下五除二便把马良捆成了个粽子,连同他的座驾一同打包起来,当成快递发往了最近的营地。
一列人五大三粗,看起来不好招惹不说,也不像是能听进去话的。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口舌,还不如在心里多做盘算,一会儿去会会他们口中那个“将军”。
身体不能动,眼睛便灵动起来。
一行人在林子中七拐八拐,但总体走来还是去的是一个统一的方向。等到天空已完全明亮,一块写有“酉阳”的石碑便矗立在他面前。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过了武陵山了。
为首那士官向两侧的小兵使了个眼色,小兵们心领神会,便原地停下来待命。
随后,那士官便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又整理了整理盔甲,迈开步子走进主将营帐之中。
“步将军,我们在武陵山上巡山时,抓到了个细作模样的人。”
营帐中只有一个衣衫朴素的身影正在地图面前静静思考着什么。听见背后传来动静,他便转过身去查看。
“细作?”
武陵山这地方战略意义守多于攻,更何况此时蜀汉主力军队废折大半,怎么会有心思派人刺探这里?
步骘略感疑惑:
“此人是何样貌?”
“回您的话,此人相貌平平,并无特别之处。倒是眉间有两撇白毛,让属下感觉有些奇特,别的倒也记不清了。”
白眉……
步骘脑海里显现出一个人。
当时他追击马良目睹他跌落山崖,也的确是在这附近。
“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就在帐外。他一身素衣,体格也颇为孱弱,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习武之人。属下不敢妄自决断,便权且把他扣了。”
“把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