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脸皮挺厚
爬蚱?
马大壮一看林峰手里头的东西,眼前顿时一亮,快走几步到了跟前,弯腰去看。
在看到两个水桶里面都是爬蚱,而且爬蚱清洗的干净,连泡爬蚱的水都是清凌凌的,伸手去捞了一把,更咂了咂嘴,“数量还不少。”
这爬蚱的滋味就不说了,清洗干净,拿盐腌一腌,放到油锅里头,炸干炸透,再好好煸炒一下,吃起来那是酥脆无比,满嘴都是香,肚子里面恰到好处的香浓浆水,直接香到脑门上头!
最关键的是,这爬蚱越嚼越有滋味,还不像别的肉一样,吃多了会腻,这爬蚱不但不会觉得腻,而且吃多了还越吃越想吃。
今儿个晌午这还真有一顿很重要的饭,这么多的爬蚱,绝对能派上用场,吃不完的,送上一点,既能尝鲜儿,顺便还能讨个好儿。
这爬蚱,来得还挺是时候!
马大壮脸上渐渐腾起来的笑,都被林峰看到了眼里。
“大壮哥这里要是收爬蚱的话,往后我经常往这儿来,这也是先来探探路,带过来的不多,往后数量比今儿个还多呢。”
“收是能收,就是得看你这价钱咋样了。”马大壮把手中的爬蚱扔回到了水桶里面,嘿嘿笑了笑,从兜里摸了一包烟出来,点了一根。
林峰瞅了一眼。
烟是最常见,也是当地人最喜欢抽的老黄皮,卖价一块五一包。
“大壮哥是个敞亮人,我也直接说个敞亮价儿,这爬蚱按两毛钱一个给了大壮哥,我这两个桶里头,一共是三百一十六个爬蚱,就给大壮哥取个整,按六十块钱来说,咋样?”
马大壮幽幽地吐了个烟圈,嘴角扯了一下,更看了林峰一眼,“你这零头抹的爽快,可这一个爬蚱的价钱可真是不便宜,现在鸡蛋一个才合上一毛出头,这爬蚱才多点儿个头,比鸡蛋卖的还贵?”
“我也说句不中听的,你家里头一顿饭能吃几个鸡蛋,能不能顿顿吃上鸡蛋?这现在一个在学校上班的老师一个月才百十来块钱工资,你弄点爬蚱就想着卖几十块钱回去,你这年纪不大,胃口可不算小啊。”
最后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马大壮的脸上本来就有横肉,配上这样的话,显得整个人凶相外露。
这要是一般人,这会儿肯定被吓到。
林峰却并不在意,只笑了笑,“大壮哥的话不能这么说,这鸡蛋是鸡蛋味儿,爬蚱是爬蚱味儿,这鸡蛋吃破天了也吃不出来爬蚱的香味,是不能搁一块论的,大壮哥是个生意人,又是个识货人,这会儿就别说这种话了。”
这小子,有点意思。
马大壮笑了笑“我就算识货,可这货也得对得起价格才行,你这是真的贵,不是假的贵,我还真收不动。”
“行吧,上赶着不是买卖,既然大壮哥觉得贵,那我就去问问别家。”林峰面露遗憾,把原本拿下来的蚊帐布重新罩到水桶口那罩好捆住。
“先说好,我也不是吓唬你,我收不起你这爬蚱,你出了我这的门,找遍整个县城,再没有能收得起的地儿。”
“要实在卖不出去,那也没事儿,自己家拿回去吃,村子里头亲戚里道的多,也吃不了两天。”
林峰对马大壮的话并不在意,拎着水桶就往外走。
动作干脆利索,没有一丁点迟疑。
马大壮,“……”
还是个轴的,宁肯不卖钱,连个价儿都不愿意往下落。
在迟疑了一下后,马大壮快走了两步,拦住了林峰,“一毛一个!”
“两毛。”
“一毛五!”
“两毛。”
“一毛八!”
“两毛!”
“行行行……真算是服气了,头一回见卖货卖这么硬气的,两毛就两毛,算我吃点亏,收你这一回,不过咱说好了啊,零头要给抹了的。”
“那肯定,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咱说话算话,说六十块就是六十块,多一毛我都不要。”
“行,这话还算中听。”
马大壮从帘子后面的屋子里头拿了个大铝盆出来,林峰接了过来,当着他的面开始数爬蚱。
“五个,十个,十五个……”
“兄弟咋个称呼?”
“林峰,树林的林,山峰的峰。”
“家在哪儿住?”
“西边兴华镇林家村。”
“你刚才说,你是从孙校长那听说我这地儿的?”马大壮又抽上了一支烟,“你是咋个跟孙校长说上话的?”
这是要打听他的底子了。
林峰头也没抬,“孙校长的侄儿不是也在一高上学嘛,跟我一个班,我俩前后桌,他姨是我姑,我去他家吃过饭。”
一边回答话,手中数数的动作却没乱。
一百个数够了,再从五个开始数,每数的时候,把五个爬蚱摊在手里头停顿一小小会儿。
马大壮看不看是一回事,他的态度是一回事。
站着抽烟的马大壮看着林峰,扯了扯嘴角。
跟他说着话,这查数都查不码(不乱),最关键的是他刚才说的话,更是有点东西。
孙校长的侄儿,前后桌,姨啊姑啊,去家吃饭啥的,听着近得不行,跟一家人一样,实际掰开了揉碎了,这里头就不是那么回事。
就拿头一个侄儿来说,这亲侄儿是侄儿,同村的侄儿是侄儿,拐着八道弯儿的侄儿也是侄儿,这侄儿跟侄儿的差别,远的跟近的,能差十八条街也不止。
后面那句去他家吃过饭,那就更是唬人了,这是去孙校长家吃过饭啊,还是去侄儿家吃过饭,还是去他姨家吃过饭?
保不准,最先说得那句听孙校长的话找到这里来,都不是真的,都是随口扯上一句,为的是让别人知道,他也是后头有人,不好欺负的。
这关系一说出口,不管真的假的,别人听着了至少不敢冒险瞎得罪,他干啥事也顺当。
看着年纪不大,这脑子挺好用,反应挺快,最关键的是……
脸皮挺厚!
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连个磕巴都不打,这要是一般人,绝对就给糊弄住了。
是个会来事,会做生意的苗子。
马大壮心里头嘀咕的这阵,林峰已经把所有的爬蚱都数完,三百一十六个爬蚱,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从兜里头掏出来一沓子钱,马大壮叼着烟,歪着头点了六张十元票子,递给林峰,“六十。”
“谢大壮哥。”林峰接过钱,趁着数钱的功夫,手指头快速地摸了摸每一张钱的右下角那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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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提到90年教师工资不到一百块(确切来说是95块上下不等),这个有据可查哈,我堂叔当时在镇上中心校当会计,不会差的,后来在93年左右进行了工资结构改革,工资才开始逐步提升。
90年代经济发展极其不均衡,有的地方繁华无比,有些地方,诸如我老家这样的地方就非常贫穷,虽然农业种植区粮食连年高产,但除了交公粮以外,手里卖粮食留下的活泛钱很少,属于有地有家禽,日常吃喝不愁,消费欲不高,活得傻开心那种,但要论实际收入和家电的购买力,可以说贫穷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同时物价也比较低,甚至别说90年代了,直在2005年时,县城里面苍蝇小馆里面,米线一块一碗,烧饼夹炸串,五毛一个,县城大型超市里面的餐饮区,热干面一大碗才1.5元,超好穿的软底帆布鞋,15块一双,农村集市里面的东西更便宜,帆布鞋就是七八块一双……而在2003年左右时,同村的人去给别人干活,一天10-12块,最高基本不超过15块,当时记得我妈买了两双凉鞋,一双花十块,一双花十二块钱,被同村人念叨了好几天,说我妈真舍得花钱……
可能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家会问,为什么物价这么低的地方,爬蚱能卖这么贵?而现实是基本上我们那是在95、96年左右,爬蚱开始商业化,有人开始从村子里大量收购,村子里面所有的代销点都承接收购爬蚱的生意,代销点的收购价起初就在三毛一个,同一年涨到了四毛,收购商对外的售价似乎在五毛到六毛(听代销点的人说的),当时我们那的物价是一块钱六个吊炉烧饼,冰糕一毛一个,雪糕两毛一个,脆皮巧克力雪糕五毛一个,方便面四毛一袋(南街村出的BJ牌,后来涨到五毛一袋)。
后来爬蚱价格连年上涨,有多少收多少,以至于我们那开始出现人工种植爬蚱(就是往地里面种爬蚱苗),当时的爬蚱皮也是从一开始的十块一斤,在96、97年左右上涨到八十一斤,一百一斤,一直到去年,我妈还把几斤爬蚱皮卖出了420元一斤的高价。
到现在,我们那的爬蚱收购价在8-9毛钱一个,已经蜕成嫩知了的也能卖6毛一个,但我在现在生活的城市,菜市场卖给消费者的爬蚱才卖7毛一个,可能是因为我们那里吃得人多,本地消耗量大的原因,大概,一方人吃一方爬蚱,一方爬蚱养一方人……
所以物价啊,工资啊,甚至饮食习惯等区域性差异都比较大,所以大家不要过分纠结物价和工资问题哈,拜谢~(我给大家伙砰砰磕几个助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