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欲加之罪,不如坐实
苏惜归说的没错,殷雪檀准备的另一个草人上面贴着的,原是苏正修的生辰八字。不知道为什么 此时竟然变成了苏惜阴的生辰八字,那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怎么可能把亲生女儿的八字写在这种东西上面?
殷雪檀面目狰狞的看向苏惜归:“是你,又是你这个小贱人!”
苏惜归眉眼弯弯:“怎么就是我了呢?方才您不是还说是我娘干的吗?”
“这院子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她是你生母,你当然替她掩护!”殷雪檀面向苏正修,“老爷,她们母女两人妄图陷害少爷小姐,居心叵测啊!这样恶毒的女人,怎么能做好苏家的主母啊!”
那一直在旁边默默看戏,仿佛置身世外的二夫人秦静婉终于开了腔:“老爷,且不说您如何疼惜惜阴,启安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啊!妾身就奇怪安儿只是偶染风寒,怎么这些日子一直反反复复,原来都是姐姐她在……”
秦静婉似是说不下去,掩面欲泣。
仿佛收到某种信号,苏启安掩住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那简直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人就要过去了。
“安儿,我可怜的安儿……”
她今日答应和殷雪檀演这一场戏,无非是为了与她一同把卓厌柔拉下台。卓厌柔是卓大将军唯一的女儿,被供在手上千恩万宠地长大,刚嫁给正中科举的苏正修时,两人那叫一个郎才女貌,风光无限。
如今卓大将军早就主动辞官,告老还乡,卓厌柔这位置坐的也够久了。恰逢那没脑子的殷雪檀和苏惜归起了矛盾,一根筋的想做苏家的主母,她便也趁着这东风,把卓厌柔拉下来才好。
一旦卓厌柔下台,那主母之位还不是她的?
她是当今丞相的女儿,虽说不是嫡女,但娘家的背景总归是摆在这里的。更何况苏正修四房夫人,只有她一个肚子争气,生了儿子。传宗接代还不得是靠儿子?除了她儿子,谁还能接过苏府的传承,给苏家开枝散叶?
无论家室还是子嗣,她远比那个妓女更适合做正室。
苏正修视线落在卓厌柔身上:“这些都是你做的?”
“你相信是我做的?”卓厌柔的眼中有几分悲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角落里的怜儿忍不住出声:“老爷,你们夫妻风雨同舟近二十年,卓姐姐是如何品行,您难道不清楚吗?”
“怜儿妹妹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啊?”殷雪檀听不得别人给她打抱不平,“老爷,如今人赃并获,您还有什么好不信服的?妾身知道您不忍把姐姐逐出府去,只是今日这么多人看着,姐姐这个主母之位总不好再坐下去。”
殷雪檀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不住的往苏惜归身上飘。
然而苏惜归只是带着游刃有余的笑,风雨不惊地注视着他们,那脸上分明写着:你尽管说,我都看着呢。
殷雪檀心底有些发憷,但如今也不怕了!
苏正修道:“柔儿,我今日便保不住你,你主母之位不得不让啊。不过我自不会让你流落街头,往后你们还在苏府住着,月钱还按正妻的份例来,有我亲自看着,你们的月钱不会再差。”
卓厌柔沉默地立着,她沉静地看着苏正修,不急不缓,但眼神中似乎明白了许多东西。
“苏大人,您不必说得这么肝肠寸断。”苏惜归再次开腔,“我们挺喜欢流浪街头的,您赶紧休了我娘吧,顺便把和我的关系也断一下。”
苏正修眼底那抹微乎其微的柔情也被苏惜归说得硬生生逼了回去,苏正修咬牙切齿:“苏惜归,你到底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只想和我母亲一起,断绝和苏家的所有关系。”
苏惜归吐字清晰又缓慢,脊背挺得宛若青竹,就好像她只是在称赞今日天气晴朗,而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苏正修简直被气昏了头:“卓厌柔,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是我的好女儿。”卓厌柔道,“总比你一天未教,从未看管过来的强。”
卓厌柔天生就是温柔和缓的性格,反驳人的话听起来也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苏正修甚至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卓厌柔是在呛他。
卓厌柔嫁给他快二十年,什么时候不是温和有礼,对谁都没脾气,就算对待下人也像是对待弟妹一样。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卓厌柔母女俩过得如何,但她从不抱怨,也不争抢,逆来顺受,给什么是什么。
如今这份田地,卓厌柔竟然帮着苏惜归呛他!
苏正修快要脑抽:“难不成你真想上街头乞讨流浪?”
卓厌柔又温温和和道:“没花你钱,与你何干?”
“好好好!你们娘俩真是好样的!”苏正修冒烟了,“来人,给我拿纸笔来,今日我就要休妻弃子!”
怜儿看不过眼,硬着头皮道:“老爷,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如今真的不念旧情了吗?就算再不济,三小姐也是未来的贤王妃啊!”
“贤王妃?哪来的贤王妃?”殷雪檀尖利道,“你看皇上赐婚这么多日,他贤王府有来过半个下人通传过吗?我看贤王只是一时脑热,如今正后悔着如何退婚呢!”
苏惜归投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怜儿不必为难。
此时苏正修的文房四宝连带着桌椅都被抬过来了,苏大人第一次科举便中了状元,自然是文采斐然,区区一封休书更是难不住他。
院子里安静地下人,殷雪檀眼里闪着某种狂热的光芒,秦静婉不觉也攥住了拳头。
“三夫人,您可紧着点自己。”苏惜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殷雪檀身边,贴着她的耳朵道,“千万别给别人做了嫁衣啊。”
不消片刻,尘埃落定。
苏正修修书两封,一封是给卓厌柔的休书,一封是给苏惜归的断绝书,他分别签上字,最后沉声劝道:“柔儿,若不是你逼我,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你若是肯回头,你还是我的夫人。”
殷雪檀心脏跳到嗓子眼,生怕卓厌柔一张嘴认了个怂。
卓厌柔淡淡地摇了摇头:“如今我与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苏惜归就更直接了,他一把抢过苏正修手中毛笔:“您可快点吧,我们赶时间。”
苏惜归大手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卓厌柔则优雅的多,微微屈身,一手挡着袖子,另一手握笔,斩断了近二十年来的夫妻情分。
苏正修道:“既如此,你们二人从此就与我苏府再无关系了。”
殷雪檀还未来得及高兴,只听苏惜归道:“苏大人,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欲加之罪,不如坐实’。”
“你这是什么意思?”
殷雪檀原地炸了。
苏惜归粲然一笑:“苏惜阴的那个稻草人,背后的字的确是我写的。”
“呵,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你终于承认你存心陷害亲姐了?”
“哦,可能是我说的太快了,您还没反应过来。我的意思是,那娃娃背面并非纸条,是我的裙角布料,布料上的血还是新的。”
苏惜归悠悠扬起了自己破口的指腹,和缺口的裙角。
殷雪檀只觉大限将至:“你到底想说什么?!”
“既然三夫人说特意派人一直盯着我们的院子,我们并没有机会把东西带出去,且那两个东西是今日才从我们房间里搜出来的,我就根本没有机会在你们搜出来之前接触到草人。”
殷雪檀还在嘴硬:“怎么就没有机会了?你们天天在这院中,这又能说明得了什么?”
“您应该很清楚啊,这几日我一直不在苏府,我回来时已经午后了,这么多人看着,我是没有机会进屋子的。”苏惜归视线转向苏正修,“这点您应该也很清楚把,苏大人。”
苏正修当然清楚了,太子在他们府上住了好几日,为的就是见一见苏惜归,谁成想苏惜归不在,他三番五次派人去找,把苏府都要翻烂了,也没翻到苏惜归。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这东西原本并不在屋里,而是在搜查的过程中,被人从外面带进来的。”苏惜归转向某个角落,“我说的对吗,连翘?”
连翘面如金纸,开口就想狡辩:“不,不是……”
“我劝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苏惜归悠悠道,“你原本就是要把草人带进去的关键人物,那纸条上原本写的,是苏正修的名字。如今因为你的疏忽,让我对你身上的草人做了手脚,你没有完成三夫人给你的任务,就算我今天不说,你回去之后的日子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吧?”
“所以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趁着如今还有苏老爷在。你若是说了真相,反而能保了你自己一命。因为三夫人如若敢动你,那就是主动认罪,不打自招。”
连翘不过是个十来岁的瘦小丫头,此时在一众主子面前抖如筛糠,半晌过后她才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开了腔:“奴婢……奴婢都说……”
殷雪檀逐渐开始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