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C6.算我一个
“——所以你确定联调局介入了案子？”
这是雷蒙德赶回五大湖分析公司，来到办公室里将他今天早晨和沃尔特的对话转述给文森特后，文森特在沉默了半分钟后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除非萨瑟兰在拿我开涮，但显而易见的是他此时此刻没有这个心情，所以是的，联调局下场了，但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和目标，”舒舒服服地翘着二郎腿的雷蒙德回答道，“——我本想看看你之前有没有收到什么风声，不过看你的表情，我猜你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文森特本指望着能从雷蒙德这里听到一些好消息，在这个愿望彻底落空后，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该死，这件事情越来越棘手了，雷。”
这对于雷蒙德来说就是一句废话，他既不瞎也不聋，当然能明白公司目前的处境。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招惹到这个该死的Mini了，他留下来的这个烂摊子，搞不好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雷蒙德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啜饮一口既没加奶也没加糖的苦咖啡，他早晨还没来得及吃饭，现在只能暂时用这种东西对付对付。
“当务之急是，你应该联系一下你在联调局芝加哥分局那里的人脉，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确保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
“我知道。”文森特点了点头，“但是我认为他们不是冲我们两个来的，他们一直知道我们的存在，雷，如果想对我们两个动手，早就动了，他们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他们保持袖手旁观的姿态。”
文森特说的没错，联调局芝加哥分局一直知道兄弟俩的存在，也知道芝加哥地下有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但是他们不在乎，一方面是因为兄弟俩在芝加哥分局的高层里有“朋友”，另一方面是他们知道留着科伦布斯兄弟对所有人来说都利大于弊，也包括他们自己。
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就是，就算科伦布斯兄弟今天晚上原地暴毙升天，明天就会出现新的人顶替他们的位置，做着和他们类似的工作，但是这个人的品行如何？会不会和联调局保持和平甚至是合作关系呢？
——不知道。
如果大家的日子都能凑合下去，不会有多少人冒着风险去赌“下一个会更乖”。
不过……
“理论上，你说的没错，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什么事情突然改变自己的想法。”雷蒙德说道，“我们需要避免联邦机构的过分关注。”
文森特听劝地点了点头：“我一会儿会打几个电话。”
“Okay，还有别的事情吗？”雷蒙德拿着咖啡杯站起身来，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我打算去见凯伦一面。”文森特说道。
市议员凯伦，现任芝加哥市长戴维·莫兰的主要竞争对手，他们都想在明年赢得市长选举。
“为什么要去见那个狗娘养的？”
“冷藏车的事情，目前来说他获益最大。他是戴维·莫兰的竞争对手，而现在莫兰麻烦缠身，对他来说可是重大利好。Mini说他是被人雇佣来找我们的麻烦的——确切来说，是找‘芝加哥市长’的麻烦。凯伦的嫌疑很大。”
“但是根据我们这两天的调查，凯伦那边没有什么异样，维姬也没有挖到什么值得关注的线索……”雷蒙德说道，“再者说，凯伦未必会见你，他以前就是一个局外人，我们在他眼里顶多就是戴维·莫兰的马前卒，专门给他解决麻烦的掮客——而他不喜欢掮客。
真是狗眼看人低。”
“即便如此，我还是得去探探他的口风。”文森特说道，“我们不能让Mini继续‘逍遥法外’了，他是个大麻烦，如果真是凯伦雇佣了他，我们就得撬开凯伦的嘴，让他把我们引向Mini的真身……”
“——前提是Mini在电话里说的是实话。”没等文森特说完，雷蒙德就打断道，“也许压根就没有人雇佣他，他就是单纯和我们有仇，说什么他是被雇佣的纯属是为了让我们白忙活。”
“也许，我也不知道。”
眼下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
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手拿把掐的。
就仿佛一切的一切都被人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面纱……
但是话又说回来。
就雷蒙德个人而言，恰恰是“战场迷雾”赋予了这款战略游戏更多的可玩性，不可能有人掌握一切的信息，所有人手中的资源都是有限的，就像是盲人摸象，这样游戏玩儿起来才有意思。
“眼下最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处理冷藏车的事情？是先摸清联调局打算搞什么鬼？还是说我们就做我们的事情，让别人通通靠边站？”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如何处理冷藏车的烂摊子，雷蒙德明显已经对这件事情产生了倦怠感，因为这件破事儿已经牵扯了他的大量精力，早点结束翻篇是所有人都需要的。
“——你有何高见？”文森特反问道。
雷蒙德皱起半边眉毛：“你认真的？问我意见？”
“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文森特道，“现在我给你机会让你畅所欲言，说吧——就是别出类似上次那种‘粪战康纳利’的主意了。”
“Well…既然你问我了。”雷蒙德清清嗓子，重新坐了下来，“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谁？”
“自首的那个混蛋。”
“天哪，你现在还没记住他的名字？”
“这只能怪他不是一个漂亮女孩儿，否则我肯定记得清清楚楚。”
“好吧……他叫莱利·马奇。”
“对，他向警方自首的事情已经弄得满城皆知，现在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毕竟联调局的眼睛正盯着这个案子，所以事情的关键恐怕还是那段被WGN电视台曝光的车载录像，证明是他把冷藏车撞下桥的录像……”
“等一下，”文森特打断了雷蒙德的话，“你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就没想过我们可以主动退一步，然后好好整理这一切？”
“你原来是这么想的！？”雷蒙德惊讶地张大嘴巴，就仿佛看到了敬爱的慈爱的天父，“文斯，你他妈要认怂吗？”
“只是战略收缩。”文森特解释道，“我们已经把战线拖得太长了，现在外面乱七八糟的，不利于我们做任何事情。”
“去你的！你把你的那副卵蛋落在家里了？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想着主动示弱？你让别人怎么想？”雷蒙德态度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因为他认为文森特的想法糟糕透顶，“你应该知道现在有很多人正在等着我们做出反应吧？现在我们退一步，日后我们就要退十几步！想都别想！像我们这样的人，勉强求生和死亡无异。”
文森特当然能够理解雷蒙德的想法，雷蒙德考虑到的点，他也早就考虑到了，但是他真的不觉得此时蛮干就能干出结果……
“那好，你打算怎么解决录像的事情？现在全芝加哥的人都看了那段录像，你还能用枪逼着所有人把那段记忆忘了？”
——这显然不现实，雷蒙德又不是什么巫师。
“抓错人就抓错人吧，让威廉和警方先把锅背起来，我们日后再想办法补偿他就是，至于戴维·莫兰，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连任，只要他在最后能够连任，这点黑料对他来说就算不得什么……”
“你说的倒是轻松。”雷蒙德道，“现在他的竞争对手正在火力全开的诋毁他，拿这件破事儿做他的文章，他的潜在支持率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假如明年他连任失败了，甚至因为此事受到调查，他会把我们也供出来。就算没有，我们也不知道下一任市长会不会是我们的‘朋友’，如果让凯伦那个玩意儿进了市长办公室，我们可就有罪受了……”
“你当我不知道吗？雷，我当然也想沿着既定路线走，但是现实是，真凶自首、视频曝光，这两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我们不能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料理了真凶，我们也不能让看过录像的人集体失忆，我们在WGN电视台也没有朋友，我们不能逼他们‘撤回’早就发布的新闻，更不要提新闻已经传开了，再这样做毫无意义……”
文森特所说的这些客观困境的确存在。
但是现在远没有到应该说放弃的时候。
雷蒙德前世经历过更糟糕的事情，他一样挺过来了。
更不要提他们的工作本质上讲就是解决这样那样的麻烦。
现在有一个天大的麻烦挡在面前，退缩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假如我有办法呢？”
“——你有什么办法？”
“你说得对，我没办法抹去所有人的记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能篡改他们的认知。”
雷蒙德的话语很玄妙，文森特也有些迷糊了：“雷，你说什么呢？你在跟我上哲学课吗？”
“听着，撞车的录像是真的，这无可辩驳，在录像本身寻找破绽毫无意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让别人以为它是假的，这回明白了吧？”
“好吧，天才，你打算怎么做到这点？”
“我有几个主意，但是落实需要时间。”雷蒙德说道，“我需要你帮忙稳住现状，情况不能继续恶化，与此同时，你得和萨瑟兰保持联系，我们得在联调局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彻底解决莱利·马奇这个后患……”
话音刚落，雷蒙德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手机，撇了撇嘴：“嗯哼。”
“怎么？”
“丽贝卡。她说有个FBI探员跑到了他们重案组，名字是理查德·卡普兰，有印象吗？”
“芝加哥的联邦探员多的是，我不可能谁都认识。”文森特回答道，“我会去查查的——与此同时，你推行你的计划，如果需要帮助或者做人情，给我打电话。”
“成交。”雷蒙德点了点头。
XXX
离开文森特的办公室后，雷蒙德径直去维多利亚的办公室里找她，发现她正趴在办公桌上补觉——也许她昨天又熬夜了。
雷蒙德蹑手蹑脚地靠过去，站在她的身后，然后呼唤起她的名字：“Hey，维姬，该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维多利亚肩头猛地一震，然后抬起头来，看向身后的雷蒙德：“你是个混蛋，雷，你想要我重复多少遍？”
“我是混蛋？我付你钱不是为了让你在办公桌上睡觉的。”说完，雷蒙德坐在了维多利亚的办公桌上，“——你昨天晚上去见科查曼了，怎么样？还顺利吗？他的身体还好吗？”
“作为一名遭遇过脑淤血的老年人来说，还算不错。”维多利亚回答道，“他想留我在家过夜。”
“你们肯定聊了很多吧？”
“没有。”维多利亚回答，“我拒绝了。”
“拒绝了？为什么？和自己的监护人叙叙旧有何不可，据我所知他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啊。”
“只是不想。”维多利亚不愿意多做解释，也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Hey，你叫醒我是有正事要办，还是单纯想要犯浑？”
“首先，我是你的老板，其次，我们得想办法解决马奇的录像问题。”
“那段录像已经天下尽知了，你能怎么解决？”
“好问题。”雷蒙德点了点头，“录像本身的确无懈可击。”
“毕竟那是真货，你本事再大也没办法从真货里挑出刺来。”
“——所以我们得再做一个真货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得再做个真货出来。”雷蒙德重复道，“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流程，但是开车的人不一样——能跟上我的思路了吗？”
维多利亚扬起漂亮的下巴，视线落在了白花花的天花板上：“你打算怎么做？跑到天际桥上实拍吗？这个主意糟糕透顶。”
“不。”雷蒙德摇摇头，“我们要在芝加哥影视城找块地方搭个场景出来——好消息是，我们正好认识一个有足够分量的人。”
“达瑞斯·布鲁克斯？那个瘾君子？”
“是时候让他发挥余热了。”雷蒙德点头道，“而且我们恰好也认识一个演技足够精湛的演员，而你则需要为我们解决技术上的麻烦……我们要愚弄全芝加哥的市民，这听起来可真刺激——怎么样，你要入伙吗？”
维多利亚挑了挑眉毛，她觉得这事儿听上去怪有趣的：“Okay，算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