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属于他们的誓言
小雅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豫狄看着尘土之中的断指，如失了魂灵一般。
“喂，少了一指还能射箭吗？”小雅问。
豫狄抬头呆呆地看着她，愤然道：“贵女若想要鄙人十指，不妨今日全取了去！”
“蠢人，我要你的指头做什么？”小雅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将地上的断指捡起来递给了他，“我不这么说、这么做，你这双手怕是留不下来。走吧，我带你去见将军，他素来惜才，会好好待你的。”
“姑娘，可我刚才是真心要杀你。”豫狄低头接过手中断指。
“嗯，我知道。”
小雅带着豫狄往前院去，远远地就看见伍修晏从对面快步走来。她欢喜地迎了上去，冲他道：“将军，豫狄他愿意留下来，你收他做个门客吧！”
“这将军府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满脑门子是血的小儿来操劳！”伍修晏瞪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将她扛到肩上，转头对身后的两个士兵道，“把这个人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将军，他也是奉命行事......”小雅倒挂在伍修晏肩上，说起话来满脑袋嗡嗡响。
伍修晏也不理她，只铁青着一张脸，直接将她扛回了他的寝幄。
刚一进门，就见一群黄衣绿裳的婢女捧着一套朱红色衣裙候在一旁，领头的正是几个月前公子利送进府的女乐瑶。
“将军，浴汤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入浴？”瑶女恭敬问道。
伍修晏把小雅放了下来，仔细地检查了她额前的伤口：“伤口不深，血已经凝住了，应该不会留疤。”
“将军，刚才你是用什么东西打了我的腿？是土块，对吗？”小雅惊恐之后，竟兴奋异常。
伍修晏没有搭理她，冷着脸把她推给了瑶女：“帮她梳洗干净，小心别碰到额头。”说完转身走了，走至门边又回头恶狠狠地撂下一句：“待会儿再来教训你！”
小雅缩了缩脖子，一阵心悸。闯祸不难，像她这样连着闯祸的怕真是不多见。
紧张了一早晨，刚迈进浴桶，温暖的感觉就舒服得让人忍不住叹息。瑶女把小雅的长发轻轻挽起，用木勺将热水从她肩头缓缓浇下，小雅合上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贵女，可要再加些热水？”瑶女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雅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刚刚不知不觉竟睡着了。“我睡了多久了？”小雅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刚刚过了隅中。”
“啊！你该早些叫醒我的，将军怕是等急了。”
“奴婢失职，请贵女降责。”瑶女放下木勺，后退一步，跪倒在地。
“我不是要责怪你。”小雅连连摆手，“你把衣服递给我就行了，我自己来穿。”
等小雅穿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伍修晏已经端坐在案几前，府里的巫医潭也随侍在旁。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让医潭帮你看看伤口。”
“唯！”小雅轻移步子走了过去，身上这套朱红色绣缠枝藤蔓纹的曲裾深衣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曲裾深衣美则美矣，但走起路来，却远不如细麻的短衣襦裙方便。
医潭帮小雅清理了一下额间的伤口，又往上面抹了一层黑乎乎的草药泥，最后用白色的丝布包扎了一圈。
“禀将军，贵女的伤十日内不碰水的话，应可痊愈。只是贵女近日屡遭凶险，鄙人以为应当饮些驱凶辟邪的药汤才是。”
“嗯，她腿上恐有瘀青，劳烦医潭再配些草药交给瑶女。”
“诺！”
医潭行了一礼，退了出去。伍修晏一挥手又把众婢子遣了出去。
小雅知道他想问什么，便主动开口道：“太子绱以我为赌注，我就以为豫狄不敢伤我。如果公士南上场，你再一箭射下整根鸟羽，我怕他们会射杀公士南泄恨，所以......”
“但你没有料到，太子连你也想杀掉。”伍修晏握着她的手，皱起了眉头。
“嗯，不过幸好有你在。”小雅的膝盖上有一小块指面大小的红印。当时，众人都盯着豫狄手中的箭，没人看到伍修晏指尖的泥块。泥块碰上她的腿，又瞬间碎成了沙土，叫太子绱捉不到把柄。只是小雅不明白太子绱为什么会突然改了主意要杀她。
小雅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伍修晏半眯起眼睛，盯着窗外树梢上的一只灰色小雀，道：“他想要你，是因为知道你是出计杀了仲广的人，想杀你也是同一个原因。我射出那箭后，他深知自己再没有机会能得到你，就想干脆杀了你以绝后患。”他兀自想得出神，眼里杀意渐浓，小雅心里有些慌，忙拉着他的衣袖低低唤了一声“将军”。
窗外那只小雀在枝丫上跳了两下，拍着翅膀飞走了。伍修晏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他看着小雅蹙眉道：“小儿，不过短短数日，我已两度险些失去你，也许我真不该——〞
“没什么不该的！”小雅急慌慌截断了他的话，“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只知道，小雅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将军府、离开你。”
“可你还是个孩子......”伍修晏伸手抚过小雅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我不是个孩子，再过两年我都可以许婚及笄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小雅心中焦急，恨不得扑到他身上去。
“小雅，如果两年后你的心意还与今日一样，我就留你一辈子，可好？”伍修晏见她一脸焦急，终于舒了眉头，露出叫小雅这些年日夜想念的温柔笑意。
“将军莫要食言。”小雅鼻头一酸，直扑进他怀里。
“永不食言。”他叹息着，长臂轻环。
很多人在年少时都会轻易地许下一生的誓言，之后却任由誓言在漫长的岁月里褪色、消亡。但小雅不一样，她坚信属于她的誓言，属于他们的誓言，一定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