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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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为红颜父子相争

这个葬送潼关的罪人目光咄咄,也不知他是蠢还是坏。杜宗文大笑道:“有是乎?有是乎?若有时,他花惊定为什肯放我走?若有时,薛嵩寻到宅中他为什不告官?”

“这事你赖不过的,有人证!”

杜宗文踱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阿叔要将我送官么?”回头逼视过去。

田梁丘不躲,走下阶来:“西渭桥一事,罪在花惊定,然他一眼已盲,已偿其罪。汝入宅杀人,其罪当死,然王去荣本非良善,西平王既顾念严武、高适之情,又怜你年小有才,今罚杖两百,另外赔付花惊定十万贯!”

“我不要钱,只要他死!”花金刚嚷道,他很失望,既然程家都不管这事了,有什需要忌讳的!田梁丘默了一会,道:“大兄,此事不小,我岂有私心!”其实他可以说得更简单直切。

花惊定不傻,知道是奉了义兄的命,闷着仰了一大碗酒,嚷道:“十万贯我不要,我要他一只眼!”

“你他娘不要,我他娘还没有!”杜宗文也嚷了起来,田梁丘的意思他明白了,就是要息事宁人,可是凭什么自己要受那两百杖,还要将出十万贯来?

“怎的?汝不服?”田梁丘道,脸上有些失望。杜宗文道:“阿叔,我有一法,管教两人都服!”田梁丘道:“什法?”

“我与他决生死!”

“好!”花惊定虎跳起来,一脸喜色。

田梁丘一脸不可思议,这不是失心发狂?犬虽猛,难斗牛马;狼虽狠,望虎豹则走!小大不相敌,此自然之理,稚子村童不待教而知,他却不知么?

“畜生,你说的什话?”

杜甫紫着脸抢下阶来,一把抓住儿子胳膊,继续喝责道:“你说的什话?你犯下恁多事体——恁大事体,西平王相怜,众位叔父求情,贷你不死,不欢喜谢恩,何更多言,跪下谢恩!”

“阿爷,孩儿冤枉呀,孩儿即受得二百杖,家中又哪来十万贯?”

“跪下谢恩!”杜甫脸都黑了,嚷得近乎竭斯底里。杜宗文看他这样子,扑通一声跪下了,诗圣气度不宏,性情急躁,他还真怕气出个好歹来。杜甫随即也跪下了,叉手道:“杜甫父子谢西平王大恩!”磕下头去,很用力,幸是土院子,不伤人。

杜宗文直挺挺的跪着,没动。杜甫磕了三个头,又叉手道:“杜甫父子谢判官大恩!”一个头又磕了下去,田梁丘早端住了:“少陵,田九可不敢当,也没什恩德。”

“夫子自道也,杜甫结草衔环,终有相报之日!”

杜甫又过去揖花惊定道:“花大侠,犬子无知,老子失教,还请大侠看在西平王脸上,看在这厮岳翁李谪仙脸上,且饶恕了罢!”深深揖了下去。

花惊定昂着头不言语,心里只是不甘。

杜甫也不多理会,往堂上拿了那方砚,捧给田梁丘道:“恩公,此砚乃圣人御物,宁亲驸马得之,昨日赏了这小畜生,看值得多少?还有这锦袍、金带也是圣人赐予驸马的。栏厩里还有一匹好马,适才进宅的郑娘子身价也不匪,还有这宅子…”

“阿爷,你说什的?”杜宗文跳了起来,脸也赤了,天了噜,真是爷卖崽田心不痛呀!

“郑姊姊是人,不是牛马!是孩儿爱敬的姊姊,不是尽着人转卖的奴婢!阿爷要做这个主,孩儿今日死也罢了,死也罢了!”

杜甫脸是黑了又白,白了又黑,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儿子这个番言语更坚定了他卖了郑娘子的决心,小小年纪,正是努力学习之时,岂得便慕少艾,还闹得要死要活的,将来长成又有什出息!

“再有差的,敢请立个宽期,…”

杜宗文见诗圣不理会,从腰后拔出钩刀,架在了脖子上:“阿爷,真要孩儿死么?”杜甫气得捉颤不住,嚷道:“逆子,你要为一个娼妓弃了爷娘不成?弃了祖宗不成?”

“阿爷,孩儿不是为了一个娼妓,是为了一个多情苦命的弱女子!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阿爷又何忍心?”哦,忘了,这个时节诗圣还没写《春望》,不过他作为一个诗人应该更具有恻隐之心才是。

可是杜甫现在只是一个父亲,一个严父,他猛然抓住了儿子的手,大喝“撒手”。田梁丘流矢也扯了上去,左近的黑袍拔刀靠近了。

“公子!”

郑娘子唤了出来,声音哀怆,手里抱着一个包袱,脸上的妆也吃泪水洗得花了。杜甫、田梁丘撒了手,撤开几步。

郑娘子走上前相望一笑道:“郑娘何幸,乃得公子如此垂顾!然奴家终是污秽贱人,不可长侍公子左右,今日得为公子尽力是奴心所愿也,再说了,花大侠也是奴家旧客,定不至作贱奴家的!”笑靥如花,低头蹲礼,泪坠如珠。倏然转身,便走向了田梁丘。

“大人看这包袱里值多少?”低着头,捧了上去。

田梁丘不接,道:“且行了杖!”不先软了这小厮一身筋骨,要将了人走也难的。杜甫道:“恩公,杜甫执杖可乎?”他家是代代有官的,熟知这杖上的勾当,要人死时莫说二百杖便是二十杖也能要了人命。

田梁丘把住杜甫手道:“少陵,但放心,你这孩儿也得吃些教训才好!”如伯如叔,语重心长。转头便示意左右拿人。

杜宗文将钩刀张起,冷声嚷道:“田判官,既非王命,又非有司,执械携众侵入良人宅第,勒人财帛,欲行私刑,按之律条,是何罪也?”田梁丘冷脸道:“你说是何罪?”

花金刚冷眼看着,这也有趣。

“我不知何罪,我只知敢犯我者,我必依王法杀之!”

杜甫大怒,迫过去道:“好,你雄杰,先杀了我!”杜宗文连退,低嚷道:“阿爷,人既不仁,我便不义,无端退避,是妾妇之道也!”话犹未了,脸上早挨了一巴掌。

杜宗文脸上火辣辣的,竟将脖子梗了起来,很委屈,很不服,很气愤的道:“我错了吗?我没错呀!人不犯我,我...”

“啪!”又挨了一记耳光。

“我没错!”杜宗文咬牙大嚷,泪水也滚了出来。

杜甫也怒极,面皮紫胀,青筋暴起,回身夺了一根杖便打。杜宗文便退,嘴里还嚷着“我没错”。田梁丘、花金刚都是冷眼看着,当众而敢忤逆父亲,这也真是骇人听闻。

“这是怎的?反了天了不成!”正闹着,门外嚷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听着像是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