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隐而不发
京师三大仓夜火焚天，中军都督府大都督张懋，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反应迅速，第一时间便将三仓火起，锦衣缇骑跟在京诸营，灭火拿贼的消息报到了宫中。
对于这类报备，不管是宫中、内阁还是司礼监都没有不允的道理。
三大仓同时起火，本就非同寻常，灭火捎带拿贼，那是常规程序。
只是有了张羡的建议，英国公张懋在这些常规程序之中加了变化，先伙同锦衣卫堂官牟斌，将放火之人尽数斩杀当场。
之后在三大仓放火以迷惑众人，之后裹挟牟斌，让他将京师城中绝大多数的缇骑放到四方各地，之后，再带着牟斌一边放火一边戒严还要一边控制火势。
夜火起于丑时，三大仓大火烧了一天，期间，张懋在早朝之前一点点，进了一趟宫禁，将大致密禀弘治帝后，又匆匆而出。
如是，三大仓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两夜，待到第二天早朝，满脸烟火色的张懋带着牟斌上朝的时候，说及三大仓大火，除了损失了不少稻草之外，其余粮食财货一点未失，却是让皇城西角门，陷入了长久的冷寂之中。
“英国公，如此大事，内阁为何不知？宫中为何不知？”
大火烧了一天两夜，灰头土脸但神采奕奕的英国公张懋，说及大火未损一分财物，内阁首辅刘健，也就知道了这是个大圈套。
“刘阁老，内阁不知，宫中却知，昨日早朝之前，老夫进宫一趟，已经给陛下说明了此事，三大仓同时起火，这烧的可不是贪赃枉法的证据，而是我大明的国祚！”
刘健发问，张懋作答，弘治帝点头确认，让皇城西角门再次陷入了冷寂。
当年李广自戕，百官战战，如今张懋又玩这个，京师三大仓自成化时年储粮七百万石，到现在的百多万石，里面涉及的人员可就数不胜数了。
“英国公，底下官员贪墨之后，畏于罪罚狗急跳墙，已是常态，何苦以国祚存亡压之？”
作为首要的责任人，户部尚书秦紘的责任也是不可推脱的，见众人都不说话，他就不能不说话了。
“秦紘老儿，京师一点缺粮的谣言，就能让三大仓的管库大使丧心病狂，焚毁三大仓，你这个大司徒知道三大仓里有多少粮食，多少布匹，多少丝绢吗？”
见户部尚书秦紘这个老棺材瓤子欲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张懋戟指喝问，一下就让老秦头无言以对了。
户部自然有三大仓的账目，做了一天功课的老秦紘也是烂熟于胸，但现在的三大仓被锦衣卫跟京营两路戒严，万一他报的总账跟实账不符，那是要死很多人的。
“老国公，京师缺粮谣言，乃是有歹人作乱，牟斌！你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是怎么当的，至今没有查明谣言的源头吗？”
见户部尚书秦紘语塞，内阁次辅李东阳开口，他虽贵为内阁次辅，但终究在年岁上不及英国公张懋，再有就是张懋位列武臣第一也当得起一声‘老国公’。
“东山先生明鉴，此事……”
次辅李东阳发难，也让一向亲近文臣的牟斌有些难堪，这话说的就跟他是文臣家仆一般了。
牟斌欲言又止，却是让李东阳心里‘咯噔’一下，他也是因为心焦刚刚说话时姿态高了一些，完全没将这个锦衣卫堂官放在眼里。
“牟斌，你来说说，究竟是谁在传播京师缺粮的谣言！”
大侄子张羡，还能预测到朝廷诸臣的言语，就是张懋想不到的了。
虽说路上没跟牟斌碰过这事儿，但张羡却将文臣们种种甩锅的言论，借由张仑之口传到了便宜二叔张懋耳中。
牟斌不欲撕破面皮，张懋的一记助攻之下，有些话不说也得说了。
“老国公，谣言起时，京师各家粮店，俱已在京师各处仓房存了大量的米粮，缺粮谣言由底层而起，无法查究源头，但可以查究谁人以此获利！”
说京师缺粮的谣言源自五福楼的张羡，虽说事实如此，但牟斌却知道，这话说出来，别说弘治帝不会信。
这样的言语，也难以给京师百姓一个交待，谁获益便是谁主使，这道理放在哪里都是好使的。
西门外五福楼的张羡，出力不讨好，弄出京师缺粮的谣言，在牟斌看来，就是英国公张懋主使，欲以抄家之利，邀买京师团营的军心了。
大明行至中期，勋戚们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的五大公府之外，还有一个刚刚稳住国公之位的保国公朱晖能打。
虽说朱晖近些年的战绩不佳，但前任保国公朱永所经历的战阵，朱晖这后继者也是见证者，说保国公不能打，那是人家不敢再能打了。
保国公之后，大明再无可以统帅十数万大军的勋戚了，收摄军心，以备九边警讯，在牟斌看来，就是英国公张懋的筹划。
至于造反之类，若真的想造反，等到京师三大仓俱被焚毁，京师人心丧乱之时岂不更好？
“哼！无法无天！”
不等诸文臣开口，御座上的弘治帝冷哼一声，就给京师缺粮谣言定了主谋。
“陛下，下面的人悖乱至此，朝中不可不防，老臣以为当发一道政令，各处仓廪但有焚毁，一地主从之官不问缘由尽皆当场斩决。”
“仓廪所失，按照户部账册，俱从当地士绅之家抄取，抗法者诛！若无此法，只怕有人借机造势，危害我大明社稷，有此法在，有大明百万雄兵在，江山安稳矣……”
弘治帝冷哼之后，张懋给出了办法，不仅惊的西角门诸臣怒目圆睁。
御座上的弘治帝都好似不认识英国公张懋了，开始仔细的上下打量他。
“陛下不可，若如此，这天下还有什么公正廉明可言？”
面对张懋的破家诛心之法，擅谋的内阁次辅李东阳，顿时汗毛倒竖，此法利于朱明皇家，却会将大明士绅变作猪羊。
“有何不可？若三大仓焚毁，老夫就要说斩尽京师粮商之家，尽取其囤积之粮，以慰军心了！三大仓除了百万石粮食之外，累年积攒的布匹、丝绢、香料何止两三千万之数？”
“若这两三千万的财帛粮食前夜被付之一炬，京师十二团营要乱，九边也一样要乱，我大明社稷立时便要倒悬！”
张懋隐瞒锦衣缇骑四出的法子简单，无非就是弄出一个比火焚三大仓，更让文臣们抓心挠肝的话题而已。
大侄子张羡的主意厉害，这是大明，朱明皇家的大明，除了朱明皇室，什么文臣什么士绅，‘社稷’二字之下，他们也不比猪狗辈的百姓高贵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