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牛油辣锅
“饿了，晦公，再去五福楼尝尝张记羊杂的鲜香？”
刘健没有忽视张氏姐弟带来的京师暗流，马文升也就安心了，京中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张羡藐视文臣之言，也如英国公张懋所言，为勋贵引来了文臣们的打压。
勋贵们以恩侵法，文臣们以权压法，虽说结果别无二致，但天生的勋贵跟十年寒窗相比，还是很令人嫉妒的。
已经固定的阶层，让大明上下如死水一潭，出了张羡这么个搅局之人，他一块小石子丢进死水潭中，潭中水动则鱼动，都动了水也就浑了。
张羡这二十几天在浑河两岸屯垦，大明各地新生的案子却不下百起，文臣打压勋贵，引来的自然也有勋贵们的反噬。
百起案件虽说没有审结，但结果却是五五开之数，文臣没有受益，勋戚们也不算吃亏。
“负公，不得不说张家子的老头乐羊杂之名，还是颇为贴切的，虽说不欲去城外讨嫌，但自打上次吃了张记羊杂，老夫却得以安眠数日……”
说及城外五福楼的羊杂，刚到杖国年纪的刘健也无奈摇头。
两三碗带着胡椒辣香的羊血肠下肚，本来就觉少的老汉，也能悠哉哉的睡几天好觉。
马文升不舍张记羊杂的鲜香滋味，刘健这边也难舍吃饱喝足之后得以睡的安然。
马文升、刘健两人启头，内阁其他人也乐得跟着一饱口腹之欲。
大明一众首脑去了五福楼，常年观望这些老家伙的京师臣工们，自然也要一道跟着去。
五福楼中，张羡也正在筹备上新，倒不是羊杂汤不吃香了，而是杀羊只取羊杂，多少有些浪费。
张羡带人在浑河两岸屯垦，五福楼这边也没闲着，该上的餐具上了，用于涮肉的铜锅、木炭也上了。
作为武勋世家子，羊肉切片锻炼的是对刀的掌控力，张羡自然不会假手于人，马文升等人付了银子进入五福楼的时候，他正手握一把与寻常菜刀迥异的手砍，在片着羊肉。
“哟……你们这帮老棺材瓤子倒是能忍的住，有日子没光临老子的小馆了……”
初时相见，彼此不认不识，张羡口出恶言，一众大明老臣也就忍了。
上次吃过之后，马文升已经报了字号，再见之时，张羡依旧恶言相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张家小子，我等虽老迈，但却并非一无是处，如此说话，以卑幼恶尊长，是为不敬，犯法的！”
虽说嘴上挂着怒气，但马文升依旧在张青娘处取了肥肠、血肠各半的一碗羊杂，找了个心仪的位置坐了下来。
“嚯，老东西，要跟老子比辈分，不知马老大人要从河间王论，还是从先祖太平侯论？卑幼、尊长也要有个参照才能比对不是？”
张羡的话出口，马文升顿时一滞，真要这么比辈分，河间王张玉算是大明开国武将，太平侯张軏算是太宗靖难之臣，再怎么论，张家这小子也是他们的平辈。
若论岁数，张羡自然完败，但若论在大明朝局中的资历，被马文升称为张家小子的张懋，妥妥就是近八旬老汉的上一辈。
“倒是生了一副好牙口……”
马文升此来，一为羊杂的鲜美，二为吃饱喝足之后的安眠，这就跟刘健的想法一致了。
人老了，胃口自然好不了，能吃饱喝足，对于这些站在大明权力巅峰的老汉而言，才是正经的人间幸事。
见张羡的牙口刚硬不好对付，马文升也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坏了自家对美食的雅兴。
“不仅是生了一副好牙口，还有能吊着你们这些老棺材瓤子自取其辱的好手艺，如初见之时所说，尔等身为大明之臣，却使大明各地尽是流民，老子便不会高看你们这些老棺材瓤子半分。”
“但老子开门做的又是买卖，取利为上，今日五福楼上了新菜，名为牛油辣锅，尝尝？这锅子可不便宜，十两一锅，今日初试，便不收你们的菜金了……”
马文升不想计较，豁达相对，张羡这边却不能不计较。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大明的内阁高官跟部堂高官一来，就是连本主带属官二三十位。
人多了就没法保密，张羡这儿还指着睥睨一干大明首脑在京师搏名声呢！
话说完，张羡便取出两个海贸大盘，将之前片好的羊肉，依着牡丹花的样子摆在了硕大的盘子上。
“嗯！好噱头，花开富贵，这是故元的果子盘吧？这锅里的汤汁，赤红如血，别吃坏了……”
闻言，刚吃了几口的马文升也是配合，起身看了看张羡正在摆着的羊肉片，也说出了噱头的来历。
“故元的果子盘？这在南边该称作是海贸大盘，这锅子是辣锅，最能去湿气，但也坏肠胃，肠胃不好的浅尝即可，一左一右两锅，左边的辣些，右边的稍辣。”
马文升的话里没有机锋，但张羡的话里机锋却是不少，两个大盘摆好，起开铜涮锅上的盖子，滚滚红汤，却让老马有些望而却步。
老马的踟蹰不前，张羡早有预料，他拿出两筒竹筷，一筒取了一支，从大盘中卷起一片羊肉，在滚滚红汤中涮了个七上八下，放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涮肉，七上八下火候最佳，但还是那句话，肠胃不好少吃辣，也要多涮那么几下，别老来老去，让个七上八下的滚刀肉给闹腾的睡不着觉……”
张羡的示例做完，马文升也不客气，学着他的样子卷起一片羊肉，在右边稍辣的锅里涮了个七上八下，带着一丝犹豫，将挂着红油的羊肉片放入了嘴里。
“好辣！但也好鲜美，肉选的也好，肥瘦相间，七上八下之后脆嫩异常，这辣也好，比之蒜辣不走心，比之姜辣不冲耳，茱萸之辣较之此辣却多了苦涩，此辣入胃，可辟体内寒气！诸位也试试？此味比之胡椒之味犹正！”
吃了一口之后，又吃了一口，将滋味分享给众人，马文升又去张青娘所在的火塘，要了一碗不加胡椒的血肠清口。
老马能活至八十开外，于养生一道，还是颇有体悟的。
有了老马做前车，众人一一试过张羡的牛油辣锅之后，出身自湖广的李东阳跟刘大夏并桌，两人搭伙吃了一锅天价十两的牛油辣锅。
马文升、刘健、李东阳、刘大夏等老臣一一试过之后，跟他们一起来的属官，才陆续上前试了味道，但除了李、刘二人，并没有第二桌拿出十两银子，要上一锅牛油辣锅。
推销不利，张羡也没有对众人恶语相向，而是叫来姐姐张青娘，一边切肉，一边吃着川味微辣的红油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