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以动机推理
“你说什么?!”
刘遵大惊,连忙追问郭璞。温峤也面露异色。
“看来建康城内,不止此细作一人。”
郭璞说完,又简单解释了如何破译文字。
原来这种西域文是一种字母文字,郭璞说将字母按照天干地支加以增减,然后替换。
刘遵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是古罗马人所采用的“凯撒密码”。
简单来说,就是将信件的真正内容(明文)中的每个字母,用其后的第N个字母替代,从而转换成一封密信。
譬如将“A”用“D”来代替,郭璞说的天干地支,就是代表这个“N”。
这种密码虽然简单,但这时代识字率极低,南方会西域文字的更是凤毛麟角。即使信件被他人获取,也只会被当成某种未知外语,连破译的想法也没有。
这样的双保险已经足够。
众人深吸一口凉气,何妍芳也脸色惨白。
刘遵心想:何妍芳的无心之失,竟钓上来一条大鱼,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郭璞也感叹到:“信上只说了明后两天行动,没讲具体地点。如今稳妥之计,还是先让太子留在东宫。”
这当然是首要去做的。温峤担心太子,又不想丢下何妍芳,正是左右为难。
刘遵说本该让温峤先照顾好未过门的妻子,但此事温峤也颇为关键,不能不去。
“当下应速与元规商议!”
纪瞻已经卧床休息,纪鉴能量有限,刘遵当机立断要找庾亮。
刘遵说完轻叹了口气。虽然这次是为要事而来,但事情一波接一波,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祖约都还没来得及去见。
“还想欣赏一番江南风景,吃吃茶听听曲。碧玉楼去过了,曲是没来得及听。”
庾亮虽然与司马睿立场不一致,但绝不会做出行刺太子的事来,因为他的妹妹庾文君就是太子妃。
日后司马绍继位了,他就是国舅。
可以说,庾家能不能以外戚身份进入权力核心,希望全寄托在司马绍身上。
所以按常理来推断,庾亮是第一个被排除嫌疑的。
刘遵因为史书上的记载,对庾亮没多少好感,但一是庾亮还没有做出弄权误国之事,二是现时只有庾亮最值得信赖。
王导虽然致力于平衡各方势力,但王敦与他是堂兄弟,王导即使没有在背后搞事,到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在所难免。
至于谢家现在还没有崛起,谢安还没出生,谢鲲尚在王敦的大将军府上担任长史。
不过谢鲲看破王敦此人不堪辅助,于是终日与好友饮酒作乐,以此避祸。
“若要加害太子,恐在朝中安插有内应。贸然禀告皇上,只怕会打草惊蛇。”
司马绍后来继位,史称晋明帝。能在两晋这种没几个正常皇帝的朝代,得到这个谥号的,其评价不用多说。
刘遵现在势弱,还处于借力阶段,太子这个势他不但要借,还要借得心安理得。
所以于公于私,刘遵必定要保住司马绍性命,不然全盘大计都要推倒重来。
“这建康城一天没了我,是真不行呐!”
刘遵分析完毕,温峤也安抚好了何妍芳,后者是大家闺秀,自然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
温峤又简单和纪鉴说了此事,后者也大惊失色,说明早便与他爹商量。
郭璞已经先一步去了东宫,这种鬼画符只有他能看懂;刘温二人则准备去庾亮府上商议。
一路上,刘遵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不禁问温峤:
“表哥,太子平常久居东宫,这建康城虽防备不严,但要行刺太子也非易事。妖僧背后势力为何有此把握?”
温峤解释说:“数日前,茂弘与我到东宫。太子问起家事,于是茂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数为其解惑。
“太子得知后深感愧疚,连日来多番外出,说要到升斗之民中体察民情。”
茂弘是指王导。刘遵一听,心中了然。
司马绍自问家事这种名场面,他不可能不记得,可惜当时没有在场。
建康的冬季虽然比幽州暖和,但此时也是天寒地冻,今夜更是下起了大雪。
两人从乌衣巷出发,过了朱雀桥,往东北方向御马疾驰。
青溪一带也是贵人王公住宅,庾亮的府邸离雀湖不远。温峤昨夜才在此处过夜,想不到今晚又重临庾府。
庾亮脸色苍白,还好蛇毒处理及时,现在才有机会躺在床上。
见两人前来探望,他撑起身子,强作坚强地说“无甚大碍,诸位有心了”,这反倒让温峤不好意思开口了。
刘遵却不客气,他先讲了几句客套的问候说话,然后话锋一转:
“我等截获情报,有奸贼欲行刺太子!”
庾亮一听,整个人“啪”地又昏了过去。温峤心急,上前责怪了刘遵两句,然后又急忙把大夫叫来。
庾冰也紧随而至。温峤心想来得正好,于是三人开始商议正事。
庾冰是庾亮之弟,小刘遵一岁,史书上庾冰也参与了东晋后来的一系列重大事件,更曾被晋成帝任命为顾命大臣。
听完温峤简略讲了来龙去脉后,庾冰沉吟片刻,马上派了人去破庙,又命画工了得的幕僚,按照温峤描述绘出人像,四处搜罗建康城内外寺庙,看能否找到线索。
做完这一切,庾冰长叹口气,对温峤说:
“事出突然,冰也只能如此处理。温公及刘兄不妨先用过姜茶,再静待佳音。”
刘遵见庾冰安排妥当,也没什么好说。
喝过姜茶后,刘遵自觉胃中一股暖意慢慢传向全身。
庾冰忽然神情紧张地问到:“此事可曾告知他人?”温峤回话说,方才在纪瞻处过来,也将此事告知了纪鉴。
刘遵疑惑地开口道:“太子虽体察民情,四处走动,但其行踪也不易掌握。”
“依我看,要么是宫内潜伏有叛徒,要么就是妖僧方主导了太子行程!”
庾冰也脸色一变:“皇上今行‘刻碎之政’,南北士族均遭打压。但如今朝中以北人为主,纪瞻却是南方士族,纪家若然有意…”
“绝无可能!”温峤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庾冰猜测。
话刚出口,他也觉察自己说得过于武断,于是暗中向刘遵使了个眼色。
刘遵知道温峤已经将纪瞻当成亲家,下意识便想帮纪瞻洗脱嫌疑,不过此事的确与纪瞻无关。
他悠悠然接上话柄:“表哥之意,是纪家若然有叛乱之心,岂能容我等前来通风报信,早在纪府便会将我等软禁。”
“况且纪瞻身居高位,名望甚高,完全犯不上冒险行刺太子。”
刘遵分析的倒是实话,但不是全部理由。
他料定纪瞻没有参与其中,还有一点是何妍芳为纪瞻义女,纪瞻若做出此等毒害义女之举,不但看不出有任何收效,更只会令其他势力寒心倒戈,更难成事。
但何妍芳被蒙骗之事,三人已发誓会守口如瓶,刘遵自然没有对庾冰透露半分。
另外,与其说纪瞻身居高位,动机不足,倒不如说——
倒不如说,一直被朝廷提防,没有加以重任的其他南方士族更有嫌疑,譬如周勰!
对,没错,就是周勰!
庾冰及温峤也反应极快,一经提点,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周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