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刘琨,东晋天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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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温泰真玉镜台

温峤最近与王导来往甚密,已被司马睿察觉。

这天上朝,司马睿下令让温峤改当骠骑长史。骠骑将军现在由王导担任,也就是让温峤变成了王导幕僚。

温峤心知已被司马睿冷落,但他平日也就是处理一些琐碎政事,还好包括了祖逖上奏为韩据申请职位。

司马睿留用他更多的是象征意义,以示得到劝进势力支持。现在刘琨不在了,温峤的意义就变成皇上不遗余力,网罗天下贤才。

反正就是进不了核心决策层。

王导劝温峤忍耐一段时间,又帮他争取了兼任太子中庶子,教导太子。

这日,纪瞻宴请周顗、王导、温峤、颜含等人至乌衣巷府邸。

纪瞻生性静默,交游甚少,又年老体弱,经常卧病在床,温峤此前也只是见过数面,莫说是到纪瞻府上。

纪瞻是江南士人领袖之一,可惜人丁凋零,长子纪景早逝,只有次子纪鉴及纪景之子纪友。

温峤心想,一群朝廷重臣宴会,请他过来作甚,怕不是又有什么阴谋要摆他上台。

纪瞻是南方望族,家财甚多,府邸修得极为气派。

虽然不及金谷园“因山形水势,筑园建馆,挖湖开塘”之浮华,但也楼榭亭阁,高下错落,鸟鸣鱼跃,不一而足。

纪瞻亦仿效石崇引淮水萦绕,穿流其间。

刚入宅门不久,温峤还在欣赏庭园山水,周顗已大叫“速拿美酒与我”。

仆人将美酒呈上后,宴席还没开始,他便自顾自地饮个不停。

周顗时年五十,为官清正廉洁,为人却是一副名士做派。他对琼楼玉宇不感兴趣,最关心的就是要有好酒。

据说周顗南渡前,饮酒有一石之量,过江后,仍说饮酒未逢敌手。

有一次,过往酒友自江北而来,周顗“遇之欣然,乃出酒二石共饮”。结果双双大醉,周顗酒醒时竟发现故友已暴毙而亡。

东晋期间,因饮酒过量引发的悲剧不胜枚举,其中几次直接影响了历史。

这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例。

温峤摇摇头,看来今晚周顗又要失态,刘隗必定会抓住机会加以弹劾。

回过头来,却见颜含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看得温峤心里发慌。

颜含是颜回第二十六世孙,此时年过七十,晋惠帝时任司马越参军,南渡后,司马睿任命他为东阳太守、太子中庶子。

颜含为人正直,不媚权贵,以孝悌闻名。

纪瞻在仆人搀扶下出席,纪鉴则以主人身份代为操持晚宴。

简单招呼过后,各种温峤平时难得一尝的美食便摆在面前。

色同琥珀,状若凌雪,含浆膏润,入口即消的烤乳猪最为温峤喜爱。而南方的各种水产贝类,也别有特色。

至于美酒,温峤只是在与纪瞻敬酒时饮了几口,他被耍怕了,决定今晚要打醒精神。

纪瞻匆匆用过膳,便回房去了。

酒宴岂可无乐。纪瞻家的歌伎鱼贯而出,歌伎所唱曲调新颖,连王导也拍手称赞。

周顗大醉间果然失态,径直离座要一亲芳泽。众人大笑,王导上前将周顗拉至自己席位上。

王导与周顗关系友好,见周顗醉醺醺之神态,于是指其腹问:“此中何所有也?”

周顗似醉未醉间答道:“此中空洞无物,然足容卿辈数百人。”

众人又是开怀大笑,气氛甚为融洽。

酒过三巡,温峤心想,该图穷匕见了。

你们这群老狐狸,有什么花样赶紧使出来吧,我温某已经久经考验了。

果然不出温峤所料,纪鉴缓缓走至温峤席前,说请温公到后院一趟。

温峤爽快起身,随纪鉴来到后院。

温峤无心观赏院内景致,他只想着速战速决,赶紧给他个痛快。

不久后,纪瞻再次出现,一女子手挽着纪瞻,与温峤行礼。

女子姿态轻盈,红妆粉饰也遮不住玲珑浮凸的身材。

温峤一见女子面容,差点惊叫出声。原来竟是此前救他一命的贵妇人,庐江何氏!

温峤以为是自己醉眼认错,于是再睁眼细看。

那女子与温峤对望一笑,温峤才发现不同之处:这女子年纪估计比贵妇人小几岁,只是相貌极为相似。

纪瞻走至温峤席前,缓缓开口道:“此乃庐江彦伟之次女,名妍芳,今日望拜温公为师。不知温公意下如何?”

彦伟,是何邃之字。何邃少有美名,西晋时,东海王司马越请为主簿。

据史书载,“时海宇大乱,军国事繁碎,事无大小,每见逮问,邃多所匡正,戎府推宗焉。”

温峤百般心思,也想不出今晚之宴是这个目的。

他吞了下口水镇定心神,才开口答道:“温某才疏学浅,今晚出席者皆为名士,不知夫人为何要拜温某为师?”

何妍芳莞然一笑,纪瞻含笑说:“何妍芳尚未婚嫁。昔日何邃随东海王为官,东海王身故后,王衍率百官出丧,于路上遭厄。”

“何妍芳与其姊留在洛阳,故幸免于难。后辗转南渡至此,老夫见其凄楚,故养育之。”

纪瞻为人乐善好施也是有名的。当年陆机遇害后,纪瞻赡养接济陆家,无微不至。“及嫁机女,资送同于所生”。

后来闵鸿等大臣得知纪瞻的高风亮节,临终时都向纪瞻托付后事。

纪瞻一一维护他们的家人,待其如己出。

何妍芳恭敬地说:“温公此前所遇者,正是妾身之姊,已嫁作他人为妇,惟妾身久居纪公家中。”

温峤又沉思一会,问到:“刀枪剑戟,斧棍槊棒;望闻问切,炼丹采药;占卜起卦,求仙访道。

“不知何氏想学哪门本领?”

何妍芳见温峤说话不正经,娇羞起来。

纪瞻哈哈大笑,说:“妇道人家学这些作甚,既要拜温公为师,自然是学琴棋书画之艺。”

何妍芳又低声说:“还想……还想学些相夫教子之道”说完垂下头,不敢与温峤对视。

温峤一听哪里还不明白,这名义上是拜师,实则是想温峤娶她过门。

“吹拉弹唱,某不如刘越石在行;舞文弄墨,我倒是有几分本事。

“至于相夫教子嘛,温某可帮何氏多加留意。”

何妍芳似乎急了,冲口而出说:“只需与温公大抵相似即可。”

温峤哈哈大笑,连声答应。他又匆忙回家一趟,拿了家里唯一拿得出手的玉镜台,打算送给何妍芳。

此玉镜台是温峤昔日征伐刘聪时所得之物,温峤甚为珍视,连南下也随身携带。

“玉镜台与浅笑轻颦最为相宜。”温峤虽然不舍得,但也别无他法,总不能又求庾亮相助吧。

何妍芳貌美不需多说,庐江何氏是名门望族,何充便出自庐江何氏。

何氏与王家也有姻亲关系,看来又是王导暗中搭桥铺路。若得此女,温峤仕途或可更进一步。

温峤回到纪府,见周顗已醉成烂泥。

王导看到温峤手执玉镜台,微微一笑:“看来温公之事已成,老夫也心安矣。”

温峤不知道王导这算是还了人情还是怎样,现在也不想为此分心。

他回到后院,将玉镜台交给何妍芳,说此乃拜师之礼。

按说应该何妍芳或者纪瞻赠礼才对,但三人心照不宣,没有道破。

下过“聘礼”,何妍芳也随纪瞻到了宴席,更坐在温峤身旁。众人正吟诗作对,好不惬意。

温峤见大家问也不问,心知又被做了个局。不过也罢,这种局多来点也不错。

两日后,何氏主动找到温峤,把话挑明。温峤不想节外生枝,自然一口答应,于是何氏便说择了时辰吉日,再告与温峤。

温峤算过日期,刘遵过两天就该到建康。

孤身作战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