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
回到客房,南栀便开始整理乐曲,而‘南一’则喝口茶理清思绪,想着下午打算去会会吴成。
“对了,南栀你在吴启房内提到的《弦歌》是何意?”
“这《弦歌》乃乐仙九歌之作,如今也只有上半部分流传于世。”
“那下半部分?”
“按照乐仙九歌所说,没有,他没有写出那部分,曾说出‘若世人能作出下半部分,他愿倾囊相授收那人为徒。’导致许多慕名九歌乐曲者蜂拥入沐梁城,使得整个城镇变得异常拥挤、混乱,就连平时劳作妇人也都放下锅铲纷纷加入作曲的行列。至于那个肇事者乐仙九歌依旧如往日般,喝酒、玩耍,当作全然不知。若不是今日瞧见那巾帕,我都以为那只是他喝醉时的戏言。”
“照你如此说来,你可与那乐仙九歌相熟?”
“相熟算不上,喝过几回酒吧了,世人总喜欢称呼他叫乐仙,我倒是觉得酒鬼老头更适合他。”
“哦,怎么?”
“他整日”
“哦,那你为何说吴启之作乃《弦歌》下半部分?”
“那是因为我看到乐仙九歌印记,诺,就是这个。”南栀将巾帕递给‘南一’。
“白莲?”‘南一’疑惑看着南栀问道。
“嗯,我见过那酒鬼老头贴身携带过,为此我还曾打趣过他,嘲笑他一个大男人竟携带女子之物,怎想那酒鬼老头竟给我讲起这巾帕的故事。”
“瞧你这副模样,定以为是一场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嘿嘿,算是吧。总的来说就是一男子年轻时爱慕一位年长的阿姐,可那位阿姐在少年求学时嫁给隔壁村上的一位屠夫,那屠夫倒是对阿姐极好,夫妻两也算是琴瑟和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直未有子嗣,恰逢听到隔壁邻居说城西城隍庙灵验,打算去城隍庙求子,可在前往城隍庙的途中遇上土匪,可怜的屠夫大哥为护住妻子,惨遭土匪杀死,而他的妻子则被土匪强行带回土匪窝,成为压寨夫人。三年已过,那男子因某次偶然的机会,再次见到他年轻时倾慕之人,可那人不日将被处于死刑,他细细打听才得知整个事情的原委。”
“他那可怜的阿姐为报杀夫之仇,在土匪窝城府了三年,受尽千帆苦楚终于逮到一个绝佳的机会,在某日庆功宴之时,将一包毒粉撒入酒中,众土匪喝了酒,在不知不觉中死亡,怎料漏算了外出采买的几人,那几人为了报仇,竟兵行险着跑到府衙状告此女子。此女子原本就打算跳崖,了此残生,却不又不想不明不白被官府通缉,便去府衙自首。可惜当官的糊涂,错把良人当成犯人,愣是多出十几条女子的罪状,其中几条更是将女子说成,说成荡妇、淫妇,勾结土匪残杀自己的丈夫等等。”
“女子哭诉无门,娘家人倾尽所有,家产变卖,女子的父亲被那些歹人活活气死,母亲病危,半月后女子的母亲也随父亲故去,心灰意冷之下认下所有。男子心疼女子这些年的遭遇,可他能力微薄,只能在女子行刑前一晚见上女子一面。可女子早已因这些事哭瞎双眼,只能靠着手感再次见到幼时的儿伴,她心满意足笑了。临死前她有两个愿望,一是请男子在她死后,摘一朵白莲送到她坟前,象征着她无辜的清白与纯净。第二个愿望则是关于那年元宵节的美好回忆,正是她成婚前的一年,他们曾在一起即兴合奏一曲。虽然那首曲子是临时创作,但她用心记录下了乐谱,并整理出了前半段属于她的乐章。可惜时光荏苒,她未能在生前将完整的乐谱交给他,如今虽已晚了些,他依旧在她的身边。她希望男子能为她谱写出完整的乐曲,并亲手为她演奏,作为对往昔的追忆。那夜她将乐谱埋藏点告知男子,并安慰男子,世事无常,你我缘分依旧是那么浅,愿君,珍重!”
“那事后如何了?”
“事后,男子成为一代乐仙九歌,创作许许多多令人心驰神往的乐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首《弦歌》似乎沉入谷底,一点声响都没有,而那白莲也成为乐仙九歌代表。至于那些歹人嘛,好像也石沉大海了吧!”
“没想到竟然如此,可你为何说吴启创作的便是《弦歌》下半部分?”
“而我所说的‘下半部分’一是觉得妙,二是绝,三是故意而为,不然这些怎么全在我手里呢。”
“你啊,顽皮,让我猜猜你所说的妙、绝、故意而为是何意?”
“妙,恐是觉得他所创作的曲定是不同凡响,与那位女子所创作的曲子能联系上来。绝怕是你也觉得此事不一般,至于故意而为应该是想看看吴方的反应。”
“正是!知我者,姐姐也。”
“通过此次之行,我也算是能明白他为何执意要去莫家的原因,既然如此,下午你就好好整理,我去趟天下第一馆。”
“去见那个吴成,你一个人可以吗?”南栀担心道。
“放心,此人那时说那话,应该是有意与我结交,不妨顺着他来,或许能知晓一个颠覆我们认知的吴家。”
看着胸有成竹的‘南一’,越来越觉得眼前之人与她印象中不太一样,越来越像老狐狸莫言,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如何?
画面一转,此时的莫言在一言堂收到传信,知晓南一、南栀二人已经抵达吴家庄,这吴家庄水深得很,怕她们二人有危险,便写信给苏拾,希望他能帮助她们安全离开吴家庄。
另一边,‘南一’吃过午饭小憩片刻,便前往‘天下第一馆’,历经波折终于找到那个馆,若不是看到结满蜘蛛网的牌匾,她都以为来错地方,“好残破的馆,好荒野的地方。”
“是啊,还能凑合,客官里边请。”小二热情地打招呼。
‘南一’愣住了,眼前穿着破麻布背心的小二竟然是吴成!“你,你是吴成!怎会如此?”
“原来是小公子,唉,此事说来话长,咱们里面说。”
外面残破不堪,‘南一’以为里面会有变化,结果更加残破不堪,刚一碰桌子,散掉了,‘好脆弱!’
“没关系,一会儿我来打扫,来这边坐,这副桌椅没那么脆,可以放心坐。”
“好。”‘南一’第一次有一种无需别人约束,就能自己约束自己的感觉,完全无从下手,生怕又把哪个弄破、弄裂了。
吴成将散落的桌子清理干净,又从后院端来茶水放在南一面前。“不好意思,本店太久没开张了,也就这茶水能喝,你就将就喝点。”
“好,对了此处为何如此残破?你又为何在此地开店?”‘南一’出于礼貌抿了一口,茶涩,难以入口。
吴成见小公子喝了一口,松了口气说道:“原本我这座馆真的是‘天下第一馆’,人流量一绝,好多才子慕名而来,写下豪情诗句,直到在五六年前那场狼山之变,狼山变成鬼山,我这座馆也就废了。”
“你不说,我到是没注意,此馆竟在狼山山底下。”南一透过窗户看着迷雾之中的狼山说道。
“既已荒废,为何不搬走?”
“我在等一人。”吴成一脸悲伤望着狼山。
‘南一’疑惑,“那人是谁?”
“她是戚英,我与她自幼相识,一起长大,原本,我们是打算在戚家军班师回朝之后成亲的,可他们,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对此,我有一些不解,还望吴二公子解答一二。”
“小公子,请问。”
“据说戚家军在狼山全军覆灭可是真?,若是真,你馆在狼山之下理应听到声音的,怎会是守卫军通知城中呢?”
“小公子有所不知,这狼山并非普通之山,它是由九座小山组成的狼山,此山连绵不绝,每日傍晚到第二天的清晨都有白雾在山间围绕,恍若仙境。从巨变门往此眺望,宛如一头沉睡的巨狼。”
“巨变门?”
“这巨变门距离此不过万里,乃徐州之边境,过了巨变门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海。”
“你方才提到的白雾,这白雾可是会影响声音传播?”
“嗯。”
“这白雾一直存在的吗?”
“这白雾自上古之时,就已经存在。”
白雾的出现在分别出现在傍晚到第二天的清晨,按理说戚家军遇上特殊天气,应该暂停行军,原地驻扎,若是遇上埋伏,不熟悉地形,确实很有可能全军覆灭,但戚家军常年待在徐州,怎么可能不熟悉这狼山的地形,还有他所说的也不能解释他在山下完全听不到动静,除非,他还隐瞒了一些事情,既然他不打算全盘托出,不如另外问几个问题。
“事发时,可有遇到异常情况?”
“异常,我并不清楚那算还是不算?”
“你先说说看。”
“左右不过是一些百姓上山寻找自己的孩子。”
“孩子?”
“十年前发生一起重大案件,上千名孩童一夜之间全部失踪,直到狼山之变发前生一个月,突然传出所有的孩子都在狼山之中,那些丢失孩子的父母纷纷跑进山中搜寻,官兵也同时上山搜寻,直到在第三座小狼山中发现一些孩童的衣裳及一些动物的碎骨。”
“后来呢?”
“守卫军、府衙官兵倾巢而出,全力搜捕,依旧一无所获,这桩案件依旧成为悬案。没想到五年前的戚家军别灭更是将这狼山变成鬼山。”
“案发之后,你可有上山寻找戚家军的踪迹?”
“有,事发后我不吃不喝连找十日,寻找戚英的尸骸,可惜,依旧一无所获,直至昏迷,带回吴家,这才放弃。”
“而这‘天下第一馆’也就成为你如今纪念故人之地。”
“是啊。”
“那你引我来此的目的是为何?”
“那是因为我要找你!”一青衣俊秀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男子身高七尺,与莫时一样喜爱佩戴折扇。
“苏拾?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言他担心你们的安全,特让我来此寻你们。”男子寻一处稍微干净之地坐下。
“那你们?”‘南一’看了看苏拾,又看了看吴成,似乎想从中发现一些必然的联系,奈何自己与这二人并不熟悉,看不出。
“我与他今日算是第三次见面,第一次在五年前的狼山,我救了他,第二次在前几日的县衙大牢内,我又救了他,第三次便是今日。”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原本是打算前往豫州寻找恩人足迹,没成想这些日子,恩人又救我一命。”
“无妨,‘南一’今日我引你来是希望你与南栀尽快离开徐州。”
“为什么?”南一不解道。
“我知你为何而来,此时的我只能说距离天下大乱只差一步,许多人都希望莫家能成为那个引子,然而这对于莫家而言可算是灭顶之灾,若能避则避。”
“可若是避无可避,不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确实,所以我来了。”
“你是莫家人!”吴成惊呼道。
‘南一’、苏拾同时看向吴成,南一对他惊呼很是不解,又看向苏拾。
“我事先没告知你们的身份,不过刚刚说漏嘴了,要不,我把他做掉?”
“......额。”‘南一’看着刚刚反应过来的吴成,又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瞪着苏拾。“算了,我想他应该不会乱说的,对吧,吴二公子?”
“对对对,二位请放心,在下定是不会说的。”
“既然如此,苏拾你后面打算做什么?”南一好奇问道。
苏拾思索片刻回道:“明日,我便换做龙崎的模样出现在吴家庄,护你们周全,直至你们想离开为止。”
“如此,甚好。”
“现在能告诉我,你查到什么?”
“关于吴启,尚有几个疑点,还需吴二公子再次解答一二。”
被再次点名的吴成,正襟危坐,“请,请问,保证知无不言。”
“那好,第一个问题,吴三公子为何亡故,死因如何?”
“听太爷推论,那夜三弟因双腿疼痛难忍,艰难爬下床,无意碰倒了床边的书柜,书柜倒下,砸伤了三弟,因无人及时施救,一命呜呼。”
“随身仆役呢?”
“说来也怪,往日父亲都会在三弟身旁放置十几名仆役,唯独那晚仆役全都不在。”
“事后,你可有问起?”
“有问过,吴管家说,‘那些不忠不义之人,他奉家主之名全部遣散。’”
“遣散!好,第二个问题,你之前有提到吴芈没入族谱是什么意思?”
“那吴芈是半年前来到吴家,自称是父亲遗落在外的女儿,父亲一向洁身自好,对我们的母亲是极好,怎会与别的女子有染。可,父亲还是认了她,也就从那日起,父亲性格大变,对我更为严厉,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记得早上吴管家称呼她为九小姐,是何故?”
“这个,我也不知,父亲只有我,长兄吴方及三弟吴启,并无过多的子女。”
“好,第三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待你兄长的?”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他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就比如说前些日子突然找上我说,‘你若是一直在外不管不顾,家产就要被那个叫吴芈的女子夺了去,不如咱两联合起来演出戏,等父亲归天,这吴家家产咱两一人一半,如何?’我那时回他一句‘无所谓’,反正心爱之人已逝,他是我兄长,演戏又不会怎么样,这些日子我与他所谓的争斗无非是演戏而已。”
“原来如此,最后一个问题,吴二管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二是个忠心的仆人。”
“哦,详细说说。”
“吴二自幼陪伴父亲身侧,是父亲最亲近的人,直到五六年前吴二被父亲派出去收租,回来之后性情大变,是他跟三弟说乐仙九歌将前往莫家,这才使三弟死活要去莫家,也正是他引荐吴芈来府做工,被父亲发现,说是他遗落在外的女儿。”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时间不早了,两位我也该回去,南栀一人在府不安全。”
“好,你路上当心。”苏拾说道。
“嗯。”
见南一离开,苏拾并未急着走,反而打量吴成,见吴成也打算离开,出声道:“我不知你想做什么,你应该知道莫家军的威力,他可比戚家军更加厉害。”
“我知道,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真相,很残酷,这一点你兄长吴方可比你聪明多了。”
“您,还知道什么?”吴成刚问出口,苏拾已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