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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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有朋自远方来

文炽将墨迹未干的折子轻轻卷起,鎏金狼毫在青玉笔山上磕出清脆回响。殿外晨光斜入,正映在候于案侧的窈窕身影上。

“将这折子交由母亲过目罢。“

绮罗闻言抬眸,鸦羽似的睫毛在瓷白面容上投下蝶影。她生得极似早春枝头初绽的玉兰,圆润杏眼含着江南烟水,偏生左眼下缀着粒朱砂小痣,倒把七分柔美化作三分飒爽。梳作双环髻的乌发间缠着银丝绦,随她躬身时垂落的动作,露出颈后一片羊脂玉般的肌肤——那原是去年冬狩时文炽射落的玄狐皮,如今化作她领口一圈银灰风毛。

“世子昨夜跪祠堂怕是累了,夫人遣人送了参汤来。“她接过折子的手指纤长如葱管,袖口滑落时腕上金镶玉镯叮咚作响。

殿外忽起穿堂风,掀起绮罗妃色裙裾。百迭罗裙下隐约露出青缎翘头履,鞋尖两粒明珠随着莲步轻移忽隐忽现。文炽忽想起在记忆中,三年前上元灯节,这丫头便是这般提着琉璃灯穿过箭雨,鬓边绢花都不曾歪斜半分。奇怪的是,自己现在居然有一种由内而外地想要去怜惜绮罗的念头,但是在记忆中,这二人似乎没有什么深入的交流。哇哦~原来堂堂小公爷,也是会暗恋的的啊~突然有种自己吃自己瓜的感觉emmm好奇怪。

“且慢。“文炽忽然按住她捧着的奏折,羊皮卷宗下传来硬物触感,“母亲可还交代什么?“

绮罗眼波流转,忽的屈膝贴近他耳畔。少女温热气息携着淡淡白芷香:“夫人让奴婢提醒世子,燕京来的鸿胪寺少卿...快马驰来,已在卫阳城外三十里。“她尾音未落,袖中突然滑出半枚玉子,暗纹恰与文炽腰间玉佩严丝合缝。

“高德?”文炽内心想到了在那个世界中自己用过的某个导航APP“嗯,这位兄台的地理肯定很好!至少不是路痴!”文炽内心坚定地想着。

绮罗抬首看着文炽时,发间银丝步摇洒落点点碎光。她生得极似暮春沾露的杏花,圆润杏眼总含着三分水汽,偏生左眼尾微微上挑,生生把七分柔美拗出段天然矜贵。素色襦裙外罩着月白半臂,袖口暗绣的缠枝纹随她研墨的动作时隐时现——那原是去年上贡时文炽亲自选的锦缎。

“世子又熬夜了。“她接过折子的指尖泛着淡淡蔻丹,忽的从袖中摸出个红木盒子,“前日庄子上新贡的枇杷膏,奴婢拿雪水化了...“话音未落,鎏金盏已贴在文炽泛着青茬的下颌,冰得他向后一仰。

殿外柳絮随风卷入,落在绮罗鸦青鬓角。文炽下意识抬手要拂,却在触到她耳垂上珍珠坠时生生顿住。这珍珠原是高丽贡品,五年前圣上赐下的十二颗东珠,终究还是被他悄悄换了丫鬟份例里的劣等货,从母亲那儿取了两颗东珠,打成了这副耳坠,送给她做碧玉之年的礼物。

“仔细着凉。“他扯过搭在屏风上的玄狐裘,兜头罩住少女单薄肩头。暖融融的皮毛裹着沉水香,恰是那日围场绮罗说喜欢的味道。

城门外三十里亭,鸿胪寺少卿高德的马车轧过官道新泥。这位御前新贵忽的掀开车帘,琥珀色眸子映着远处的城楼笑道:“好个卫阳城,惶不让那燕京正阳门啊!“

文炽站在卫阳城箭楼飞檐上,暮春的风卷起玄色披风,露出腰间双虎纹玉佩。城下官道尽头扬起阵阵黄尘,鸿胪寺的朱漆描金仪仗在阳光下流转着光晕。

“主子,高大人的马车过了红柳坡,就五里地的样子了。“绮罗按住被风吹乱的箭袖,接住了一道飞鸽传书,展开信纸后看了几眼便将其丢到一旁的火堆中。

“随行护卫皆是虎贲卫。“

“那就走吧,迎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文天清了清两肩上的尘,与绮罗一前一后走下了城楼。

文炽立在卫阳城岗亭前,手指抚过城墙新补的青砖。三日前那场暴乱的血痕尚未褪尽,暗红纹理蜿蜒如蛇,在此间泛着铁锈腥气。远处官道腾起尘烟,红色旌旗上金线绣的鸿胪寺印信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流火般的刺目。

不久,那旗下的马车便在城门口停了下来,接受着入城检查。

文炽望着为首那人青袍盘雕,其上正是白鹇的补子。记忆忽如惊雀掠水——十五年前东宫梅苑,两个总角小儿踩着冰裂纹瓷瓶偷折春梅,被太傅提着衣领拎到文华殿听训。

“文炽!“高德未等车驾停稳便掀帘跃下,腰间玉珏与玉佩相撞出清越声响。他生得极似江南山水画里的谪仙,眉眼含雾却暗藏刀锋,那公袍穿在他身上竟似战甲披霜,

“你倒是舍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了!“高德打趣儿道。

“你也舍得从教坊司出来了?”文炽的印象里,自己第一回去教坊司就是在两年前,卫国公回京述职期间,这货看自己在京城待得太无聊,就撺掇着自己和他花了二十两纹银上了个雅座。想必自己不在京城的这两年,这货也准没少去。

“咳咳,我们还是谈正事吧。”高德一听到“教坊司”三字,连忙装着嗓子不舒服咳了几声,顺势向文炽说道。

“这地儿不是谈正事的地,走,去鼎泰楼,我请客。”

鼎泰楼,算得上卫阳城内数一数二的酒肆了,嗯,带勾栏的那种。

“那就谢过世子殿下了哈,封了王爵世子就是不一样昂,出手都开始阔绰了。”听到文炽要带自己去鼎泰楼的高德顿时两眼放光,从燕京到卫阳,沿路驿站的饭菜让他根本提不起什么胃口,趁着今儿算是文炽尽地主之谊的份,他也可以好好犒劳犒劳跟着自己一路奔波的胃了。

“这算什么,等太子殿下到了,我们再真正吃个尽兴!”文炽笑道。

好吧他承认,在那个世界社恐的他,在这儿被文炽的人设吃得死死的!

安排好马车停放到驿站的事由后,高德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书信(内容即向太子表明自己已到达卫阳),交给驿丞,命其派人加急送往使团方向后,也就跟文炽肩并着肩,往不远处的鼎泰楼走去。

文炽目光扫过他故意垂在胸前的玉佩——两年前太子及冠礼上的赏赐,金丝缠就的由羊脂白玉雕刻的蟒睛处有道细小裂痕。这痕迹他最熟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