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信物(中)
阳云海轻声低叹，嘴尖戏谑一笑。吐出一口粗气，余光瞥过五六名带伤弟子，又寻着树冠缝隙失神地凝望乌蒙诡谲的天空暗自嘲讽，原来此行三都修士都没得到什么利益，缘何要来此一遭了?盘算落空，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知道疼。百里将行走在前面带着雷云府弟子摸索着下山，连连发生的怪事无不表明飞鸿山内并非久留之地，多耽搁时间便多一分危险；张择天亦步亦趋，不时回头望向幽暗无光的密林，纵然看不清妖兽逃亡的确切路线，却一直有不停的尖鸣声在林间山涧回响，树干断裂的霹雳吧啦声不绝如缕。密密麻麻的蜂群有条不紊地在枝丫下低空飞行，仿佛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迁徙!生命诚可贵，它们虽没有人族那样的头脑，同样视死亡为梦魇。世事无常，在天地大道内亿万生灵除了接受命运的安排，也许只剩下嚎啕大哭……两名弟子搀扶住阳云深深一步浅一步地紧跟在雷云府后面，额头的冷汗干了又续上，嘴唇颤抖个不停，吓得屏住呼吸双鬓煞白。
经过一个昼夜长途跋涉，一群人有惊无险地下到了半山腰上，灰头土脸的众人相互背靠背坐在一起休息，再沿山脉走个半天左右便可到孤鸿道上，纷纷长长地舒了口气，相比长眠在深处的哪些修士他们幸运的太多。顾视一圈惊愕地发现，一同进山还活着的宗门弟子少之又少，近乎全部战死，宗门掌门皆血洒荒野；尽管他们是替世族效命，但结局大不相同。这似乎随了御剑山庄庄主之意吧！自此人界宗门又少了好几个，不过四都坐落之地，细小宗门如雨后春笋各取名号各自占山为尊，随波逐流者不胜枚举；有真才实学的掌门宗主可以忽略不计，大多是乌合之众聚啸成团，认为开宗立派后便能在偌大人界有一席之地，可以与世族分庭抗礼!亦或今日立派，次日即被附近的势力寻衅滋事，从而宣告除名等等!阳光肆意地洒落在茂林之下，人间又是新的一天，若从树冠高处俯瞰下去，已经能隐约瞧见一点孤鸿道的影子，休息完毕后众人继续开始下山，有了昨天山中异动的警惕；现在他们听着些许动静都逐渐面不改色了，如果这些山脉里潜藏的妖兽要将他们分而食之，他们还能顺利的走到半山腰吗？百里将行两双眼皮跳动不停，提醒众人现在一样得集中精神，没到达九曲河畔的茶棚就没有真正脱离危险范围。张择天脸庞略显憔悴，受伤加之赶路颠簸，整个人注意力涣散，早已甚为虚弱，仅凭着体内灵力支撑着他行进。
“再坚持坚持，到了山下就没这么煎熬了。”百里将行一手扶住他，一手持仙剑时刻保持戒备，对他来说，张择天必须活着回到雷云府，不论作出何种牺牲。傍晚的时候这群修士灰头土脸的下到山脚的孤鸿道旁，压在心底的巨石总算落地，神情高涨；张择天揉搓着眼眶打量天空火红一片，斜眼无限美好，下山路无比坎坷难走，可人生路何尝不是。逐整理一番衣服，恭敬地朝阳云深鞠了一躬，到了孤鸿道上难免分别。两族往来不多，但同经生死总有一些情谊值得记下。张择天郑重地对他说:“阳府主，咱们就此告别，后会有期!那日得了空闲随时来雷云府做客。多保重!”
阳云深愣了愣神，眼底藏不尽伤感，是啊在山上能相互作个伴，到了山下自然是各边一条道。阳云深身子微颤地拱手回礼，干瘦的身子在此刻更显消瘦，神情里充斥不舍。依旧豪爽:“张府主路上好走，此回神都路途遥远，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多保重!”双方互别后百里将行从剑柄内取出一枚珍藏的空间戒子，在他灵力的激发下，一道光束激射至半空中，一艘挂有张字旗的巨型战舰陈列出来，雷云府弟子立时御剑飞向战舰。“走吧！”百里将行提醒张择天再相持下去没有太多意义，张择天嗯了一声点点头，向少阳府几人叩手告辞。阳云海暗道:“张择天心思缜密，深谙韬光养晦之计；三都修士齐入飞鸿山深处夺宝，只有雷云府损失弟子最少。若能成为少阳府外援，御剑山庄也得忌惮三分。”阳云深微微仰头朝张择天挥手呐喊道:“张府主——山长水远，再会有期；得与结识，阳某三生有幸。”
张择天迟滞半会儿挥挥手一脸诚挚道:“择天诚然。阳府主保重!”望着虚空中雷云府战舰缓慢驶离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之外，空矿的孤鸿道上留下少阳府零碎的五六人。阳云深看了眼阳云海，沉吟许久恍惚道:“回吧！回少阳府。”脑海里忽地闪过一句天涯何处不相逢!悠然一笑就当是苦中作乐，给自己少许豁达心态。待少阳府的残兵败将拖着疲惫身躯走到九曲河畔的茶棚内，先前下山的众多修士已离开茶棚有些时辰了，茶棚不禁冷清许多；老板也将一片狼藉的桌面重新收拾干净，老板吩咐伙计给他们上茶上些吃食。“为什么不多留几日?哎！这下生意可怎么做哟。”老板在柜台上翻看着账簿，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虚空里云团低垂似张开的双翼，仅一线之隔便同地面衔接在一起。河水哗啦啦地流向远处，数片船帆在夜色下徐徐抵进鸿都城码头。一群黑袍修士悄无声息地现身于九曲河边，赫然正是冬露!她脸色铁青，大为生气，眼里愤怒，嘴角又有点高兴。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残败的飞鸿山，好像神明审判在极大罪恶的犯人!眼含凶光威严，高高在上不容亵渎。黑色长袍随风摆动，冬露阴狠:“菁华弟子真麻烦，怎么是发现我们了吗？从仙界一路至人界。”左右的黑袍修士对视一眼，说:“我们一直走在菁华前面，他们发现了又能如何？”冬露扫了二人一眼，平静:“别掉以轻心。”
抬手吩咐他们继续留在人界监视人族动向，她眼眸移向苍穹之外，决定去仙界一趟。道:“你们在人界等我回来。”黑袍修士具感震惊，他们此来人界是负有使命；“小姐是要上菁华宗吗？”冬露轻点了下头，“可是主人交代过，不能让菁华探明我们的身份来历。”“我知道!执行命令吧！菁华……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是。”黑袍修士不再多言，河水涛涛，云端渺渺，淡淡流光四散；神秘的黑袍修士纵身消失不见，夜空星辰迷离，任凭时间跨越沧海桑田，风霜雨雪，它自岿然目睹人世翻闹。“千年重逢~易哥，多想和你并肩而坐，无忧无虑。”冬露在识海内认真拼凑他的模样，却总感觉识海中有一种奇异力量在抗拒，仿佛存留她记忆里的易风扬甚是破碎不堪，熟悉而陌生，再见还会是朋友吗？冷风吹拂着她长长的发梢，忧伤地神思掠过往日画幕，一下子心绪乱成一团。她的思绪未曾乱过，怎么回忆到他便乱了?长风幽岚，秀发飞舞，伫立于云端之上渴望秋水望尽，谁明白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冬露对着苍穹放声呼喊:“易~哥!”她低声吟唱，尽管那是逃亡异地，相处时间不算很长，现在想起来总归会在心房溅起一片涟漪，她的脸颊那样洁白无瑕，眸子似有柔情万点，一身紫色长裙高贵而冷酷。
鸿都城内短暂的紧张压抑感结束，没人再去张望天幕，大街小巷依旧人满为患，喧闹非凡，飞鸿山的异响并不影响它的正常运转，热闹繁荣吹散哪不多的心中疑云。也许将来要发生什么事广大百姓其实不是特别在意，对他们来说碎银二三两与柴米油盐才是一生最为重要的事。至于这人界要如何地翻天彻底就随他去，有钱有酒有老婆孩子，人生不外如是!街边叫卖的小贩相互较劲，卖艺玩杂耍的戏子伶人换好服装粉墨登场，期待夜晚游玩的富商公子游人稍微打赏一二。一座城灯火摇曳，长街如昼，各色花灯美轮美奂；三三两两的有情人挽着手挤入人潮人海，笑语盈盈。落脚城内的宗门弟子或散修意犹未尽地议论飞鸿山上事情，探谈谁输谁赢，那宝库里满满当当的稀世珍宝花落谁家，可惜了他们没能分得些甜头，不然扬名人界指日可待了!大抵没有去到飞鸿山深处参与此次恶战的修士是不会明白，愿望和现实的差异能轻易葬送小命。进山的炎火殿、幽岚宗等宗门弟子尽皆丧命山里，不管怎样他们都热衷细聊这类谈资，不是世族屠杀即是应龙、黑袍修士的雷霆手段；不仅如此，还有那环伺周遭磨牙吮血的妖兽。御剑山庄更是致对少阳府弟子于死地，意图主宰鸿都!又传言易风扬在山里入魔见人就杀，好多宗门弟子都遭了他的毒手。言及人界宗门具是招摇撞骗之徒，留在世间也是无用，不如从世间抹去的好!不同的说法宛如平地惊雷，一时间鸿都城内的修士争论不休……然而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