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1:00 天降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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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酒店五楼上，女人的尖叫声持续了很久，路彦和甄关西循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冲到了走廊中间的一个房间前面。
房门是开的，两人拔出枪冲了进去，房间站着一个50岁左右身材矮小的中年女人，她的面前正站着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年轻人。路彦仔细打量着那个中年女人，她穿着貂皮大衣，下身穿着黑色皮革裙和黑色厚丝袜，脚上套着长筒靴，整个人正气势汹汹地怒视着她面前的那个年轻警察，都没怎么注意赶来的路彦和甄关西。
“啊！啊！你说说你！你检查就好好检查！把我的海蓝之谜打翻了是什么意思？”那貂皮女恶狠狠地盯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警察，“你知道这一瓶得多少钱吗？你几个月的工资都还不起！”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路彦收起枪，看到地毯上有一个被打翻的面霜小瓶，便走上前把小瓶捡起放到了桌上。一旁的甄关西上前对年轻警察开口问道：“你是市局的警察吗？”
“是的，我叫周崇。”那个年轻警察周崇皮肤白皙，此时却满面通红，苦笑道，“我刚刚来这个房间登记检查，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甄关西扭头看向那凶神恶煞的女人，解围道：“这位阿姨，我们检查起来难免有些毛手毛脚，请您……”
“叫谁阿姨呢！”貂皮女更加火冒三丈了，“我刚刚躺下想休息，你们就来敲门检查，还让人睡觉不？”
“我们在这儿查杀人案呢！”
“杀人案？关我屁事，打扰老娘休息就该死！”
“你这婆娘怎么不可理喻呢？”仗义出头的甄关西也急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顿时他伸手去掏钱包想出示照片，转念一想，这女人出口粗俗，也未必认得几个人物，想想又只好作罢了。
在貂皮女和甄关西争吵之际，又有别的警察也闻声而来，见情况无忧又很快离开了。一阵穿堂风吹过，窗帘被风掀起，露出窗外的街道，路彦轻轻地走到窗户边，举目向外望去。
五楼的高空上徘徊着几束彩灯的光线，虽然有着雾霾，但路彦还是能模糊看到吉祥酒店对面商业广场的一个大致轮廓。那六层高的商业广场每层都有灯火在夜空里闪烁着，直到最顶端的天台上……天台浸没在雾霾里，那黑魆魆的深处，什么都看不清。猛地，一阵不安蹿上路彦心头。
在他旁边，甄关西正对貂皮女说道：“我说大妈，这真的是你的护肤品吗？我前女友用过这个海蓝之谜，效果好得很，哪像你的脸……”
“滚蛋！老娘真是受够这里了！什么破酒店！什么破警察！都给我滚蛋！”貂皮女一把推开甄关西，抓起她的挎包大步向外面走去。
“这个女人叫什么？”路彦从窗边转过身来，看着周崇问道。
周崇惊愕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资料说：“她叫崔莉。”
路彦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对面商业广场的天台，路彦不禁想到，虽然有雾霾阻碍视线，但是“审判者”仍然有可能潜伏在对面阳台远距离袭击这个酒店的。不能再迟疑了！路彦猛地转身向外冲去。
甄关西喊道：“你去哪儿？”
“你就留在这里，不要走！”路彦头也不回地说。
甄关西愣了愣，接着急得直跺脚：“嗨！我一个人在这我怕啊！”
犹豫片刻之后，甄关西也拔腿从房间里追了出去。谁知，甄关西刚冲到走廊上，就“轰”的一声撞上了一个低头疾行的警察，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吃痛地叫了起来。
路彦快速冲到酒店一楼大厅，环视一眼，却见崔莉已经气冲冲地走到了大厅门边，无视警察的询问，大步走到了街上，转眼就融进了人群中。
路彦皱了皱眉，看到街上成群的警察，他又不由得放下心来。时间紧急，路彦重新找到了秦纬。秦纬正拿着传呼机跟人紧张交流，路彦急忙追问道：“商场的天台上，我们派人上去了吗？”
“我知道！那个家伙在酒吧不是从天台上跑的吗？”秦纬眉头拧在了一起，“我让人在酒店天台守着呢，那上面没有人，也没有绳子什么的。”
“我说的不是酒店天台，而是对面那个商业广场上的天台！”路彦沉声道，“如果那家伙有枪，隔着一条街，在商场天台上袭击对面的吉祥酒店房间里的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个商业广场我们安排了人，但是天台上……”秦纬话音未落，路彦立马拔腿冲出吉祥酒店的大门。
对面商业广场的大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市局的警察正在跟商业广场的人沟通，努力地疏散客人。路彦稍稍放心了点，他飞快地冲进商业广场的大厅，坐电梯来到了顶楼六楼。
商业广场的六楼是个大电影院，此时客人已经被疏散，前台有两个警察正在和店员安排疏散结束后的一些工作。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泛着幽蓝的光线，警察和店员的对话声也很清晰，路彦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从六楼角落的楼梯上了天台。
令路彦震惊的是，楼梯上方通往天台的大门此时大开，风从外面刮了进来，门边的台阶上，趴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保安。
路彦冲上前，将那保安翻过身来，只见他中年年纪，双眼紧闭，嘴角泛着白沫。保安身边的地面上，躺着一串钥匙和一把被打开的青色铁锁。看来自己想得没错，有人想利用这天台做什么，还打晕了保安。路彦摇了摇保安，但他不省人事，没有反应。路彦又探了探他的脉搏，还好，还活着。
路彦抬头看向保安身后那扇被打开的门，那门后漆黑一片，黑暗里似是藏匿着魔鬼，穿堂风正在呼呼作响，透着几分邪异。路彦拿起传呼机给秦纬发了个消息，这才拔出枪，大步踏入天台。
天台上风声呼呼作响，路彦紧握着枪扫视四周。夜色浓重得如黯黑冰凉的血，紧紧包裹住他，借着城市朦胧的光线，路彦发现天台并没有人。
该死，“审判者”去哪儿了？路彦正疑惑着，突然，他模糊地看到天台前方的上空，缓缓升起一个黑影。隔着雾霾，路彦不由得心中一震，那是什么东西？
那团黑影轻飘飘地升到空中，接着在空中轻盈地动了起来。路彦连忙拿着枪冲了上去，靠近了才发现那是个人！
路彦飞快地冲上前，那人影很快就飞离了天台，在空中飞向商场对面的吉祥酒店。借着酒店的光，路彦看得更清楚了些，那黑影是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瘦小女人，她披头散发地漂浮在空中，如鬼魅一般朝着吉祥酒店飞去。
路彦觉得后背上一阵发冷，一股巨大的阴森恐怖一瞬间扼住了他。那个女人怎么飞起来的？“嗖”的一瞬间，路彦举起枪对准那个女人，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借着酒店的灯光，路彦依稀看到那女人上空还有两团小黑影，因为夜色深重又加上雾霾，看不太清楚是什么。
路彦握着枪疾步追了上去，站在天台的边缘，他终于看清了点那女人身体上方的两团黑影，那是两个小型飞行器。这个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天台，还被飞行器吊着飞走的？
路彦急忙扫视天台的地面，发现天台角落铺着一张电热毯，地上散落着几个注射器，还有好几个空空如也的大纸箱和几个小塑料袋。路彦借着手机的亮光，仔细地搜寻起来，又发现了一根长长的插线板电线和几个尖锐的铁钩子。
这些东西应该是那个自称“审判者”的家伙留下的吧，看来自己的预感没错。可是他人在哪儿？飞行器都需要遥控器来操控，遥控器也是有距离限制的，那个躲在暗处操作的人绝对就在这附近。可是天台上没有人，楼底下的街道上又全是警察……
那个晕倒的保安！路彦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火光，他猛地醒悟过来，向天台大门奔去！
2
吉祥酒店五楼的走廊上，遭到迎面撞击的甄关西扶着脑袋，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看着刚刚撞到自己的人，不满道：“痛死我了，你走路都不带眼睛的吗？”
“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那人穿着市局的警察制服，模样年轻得很，此时还坐在地上，不停地低头道歉。
甄关西的气不由得消了些。他看向来人，这年轻警察身高一米八左右，健壮敦实，皮肤偏红铜色，留着土里土气的中分发型，戴着黑色全框眼镜，双眼里却没什么神采。
“算了，也没多大事。”甄关西伸出手，把那年轻警察拉起来，“你是市局的警察吧？你叫什么？”
那人微微一愣，紧接连忙说道：“金利，我叫金利。金子的金，利益的利。”
“什么？金利？”甄关西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好个名字，你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没有啊……”金利低着头，不敢直视甄关西的眼睛，左手还插在鼓鼓的左口袋里。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啊！”甄关西发现眼前这警察格外腼腆。他看向楼道的尽头，那里早就没了路彦的身影。没想到路彦跑得这么快，自己想追都追不上了。想了想，甄关西对金利说道：“你负责检查哪个房间？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挺害怕的，有你陪着我挺不错……”
金利没说话，他仰头看了看门牌号，接着朝503门口走去。甄关西看着金利径直走向503房间的背影，不由得心生疑惑，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这个房间，你的同事周崇不是刚刚检查过吗？”
“是吗？我不清楚。”被甄关西按住肩膀的金利不由得一怔，笑道，“501、503和505我都再检查一下吧。”
“好吧，你们真是认真严谨……”甄关西跟着他走进503房间，却发现周崇已经走了，房间里空荡荡的。
金利环视了一圈，突然发现甄关西跟在自己身后，不禁有些诧异，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干吗跟着我……”
“我是省厅的人，跟着我们老大来查案的，结果老大跑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还让我不要走。”甄关西缩着脑袋向四周看了看，“那个周崇也走了，说真的，我觉得这房间挺阴森的，幸好还有你在。”
金利点点头，没有回答。他背对着甄关西，走到了桌子边，看了一眼满桌的化妆品。停顿片刻之后，他转身向外走去。
“这么快就检查完了？”甄关西看金利的样子根本不像检查，倒像是被逼无奈的敷衍。
金利没回答，只是快步向外走去。甄关西觉得莫名其妙，不由得打量起金利来。这人腰间没有枪的挎袋，手上也没有刚才周崇检查时拿的材料，而且长时间背对着自己，眼睛始终不敢和自己直视……这人有问题！
“等等！”甄关西一声大喝，金利吓得猛地停住了脚步，房间里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甄关西快步走上前，“你是市局哪个部门的？”
金利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甄关西见追问几次也没有得到回应，索性不管不顾地伸出双手，搜起金利的全身来。让甄关西感到意外的是，他身上没有钱包没有手机，也没有别的什么凶器，只有那个左边口袋里装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你这个口袋里装着什么？”甄关西警觉地问道。金利身体呆滞着，依旧没什么反应，甄关西也急了，伸手把那个东西掏了出来，这才发现那是一个黑色的塑料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甄关西疑惑地看着那黑色盒子，黑盒子上的指示灯亮起了红灯。
“这是检测设备，我们担心房间里会安装定时炸弹……”金利终于转过身来，看了看那红灯，紧张地说，“定时炸弹上一般都有信号发射器，这个设备能检测到信号。”
“真的？”甄关西把那东西拿在手上狐疑地看了又看，片刻以后，他掏出腰间的传呼机，“我还是跟你们领导核实下吧。”
但是，甄关西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的行动，他随意地一眼瞥到了金利身后的窗外，一个不明飞行物正由远及近逐渐飞来。
“什么东西？”甄关西放下传呼机，上前几步凑近去看。
甄关西走近几步后，503房间的窗户外面那不明飞行物也靠得更近了。甄关西看清了，那竟然是一个穿着貂皮大衣正凌空飞来的女人。不错，她就是在飞。她的四肢毫无知觉地垂着，浑身上下毫无生气，她的头颅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塑料女性模特的人头，那颗假头被带子绑在她的身上，整个尸体如鬼魅一般漂浮到窗前，那颗假头满带微笑的脸越来越近，最后“啪”的一声紧贴在玻璃窗上！
那尸体的衣服！甄关西认得那衣服！那是刚刚离去的崔莉的衣服！
甄关西倒吸一口冷气，吓得往后连退两步，“砰”地跌倒在地。在巨大的恐惧中，甄关西哆嗦着拔出枪，情急之下想对着窗外的崔莉射击，可是扣动扳机的时候又不由得忍住了。他完全没注意到早已趁机拔腿向外冲去的金利，只是吓得在地上翻滚着，用着全身力气喊道：“啊！鬼啊！鬼啊！”
3
路彦从天台飞奔到门边，举起枪朝楼道看去。果然，整个楼道空荡荡的，那个保安已经不见了。
那个家伙竟然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了，路彦自责地想狂扇自己几巴掌，突然，对面的吉祥酒店传来了惊恐的喊叫声，分外刺耳。
“坏了！”祸不单行，路彦来不及顾及更多，直接跑回了六楼的电影院。
电影院前台和刚才没什么两样，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整理工作，旁边还有两个警察正在问话。
路彦冲上前，问道：“你们有看见一个保安从这里出去吗？”
两个警察和工作人员都一起摇头：“没有看见。”
难道那家伙还在这个电影院里？路彦追问道：“每个观影厅的门都关好了？”
“都关上了！”
路彦眉头紧皱。没有出去，又没地方藏身，那家伙能去哪儿呢？这时，旁边一个女性工作人员开口道：“我刚刚去厕所，看到一个保安往男厕所的方向去了，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话音未落，路彦就冲向了男厕所。
里面空无一人，每一个隔间门都是关上的。路彦拔出枪，按照从外到里的顺序把六个隔间的门一一拉开，直到第五个隔间，才发现异常。
第五个隔间的马桶上散落着保安的上衣和裤子，但是没有人；路彦屏住呼吸，拉开最后一道门，只见里面躺着一个陷入昏迷的中年男人。
4
甄关西的喊叫声惊动了整个楼层的警察，大家纷纷赶到503房间门口，见到窗外漂浮的女人时，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萧瑶也跟着大家来到现场，她看向坐在地上魂飞魄散的甄关西和他手里的枪，问道：“甄关西，你怎么了？”
“鬼啊！鬼啊！”甄关西恐惧地指向窗外，“那女鬼刚才飞了过来！”
窗外的人影没有再贴着窗户，而是后退与窗户拉开了两米的距离。萧瑶快步走上前仔细端详，只见那女人已经死去，塑料人头留在尸体上，尸身上挂着几个结实的铁环，铁环上有几根近乎透明的钢丝，钢丝上空是两台“嗡嗡”作响的无人机。
“不是鬼！有无人机吊着她，她才能飞的！”
“什么？”甄关西看了看手中的枪，脸上的恐惧丝毫没有减少一分，“那我刚刚差点就朝鬼开枪了……”
“你杀不了她。”萧瑶平静地打量着女尸，又看向甄关西，“因为，她早就死了。”
“什么？”甄关西瞪大眼睛看向那女尸，接着从地上一跃而起，自顾自地傻笑起来，“太好了……”
“不能乱开枪！”萧瑶责备地看了一眼甄关西，语气十分严厉，“每颗子弹打出去，你都要对它负责，之后也是要汇报的，你不知道吗？”
甄关西点点头，一言不发。两个警察已经戴着手套取来了长杆，正要把那具尸体拉进来，突然“轰”的一声，那无人机像是丧失了动力，和尸体一起猛地往下坠去，外面的街道上很快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接着又是一阵尖叫声和骚动声。
“不好！”萧瑶一惊，把甄关西从地上拽了起来，“我们赶快下去！”
5
男厕所里，路彦皱眉打量着昏倒在地的中年男人。这个人的外套和裤子被人脱了下来，只穿着毛衣和秋裤，一动不动地靠躺在马桶上，而且，并不是他之前在天台门边见到的人。
路彦看到他的脑袋侧部有块肿起，想了想，路彦拍了拍他的脸颊，使劲摇晃他的身体：“醒醒！”
那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路彦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断断续续地说：“饶……命……”接着，又晕过去了。
路彦疑惑起来。这人应该是真正的保安，他的衣服被“审判者”扒下来穿到了自己身上，可是他为什么看着自己说饶命？
路彦上下看了看自己，刚刚在酒店，秦纬给他套上了一件警服外套……警察制服！
路彦忽然想通了，“审判者”一定是穿着警察制服把保安打晕，然后拖入了卫生间里。他在卫生间里换上保安制服去了天台，发现有人接近时就倒地装死，等到自己离开后，他就迅速回到卫生间，换回了警察制服，然后从电影院的警察眼皮底下离开……
路彦冲出卫生间，找到守在电影院前台的警察问道：“你们刚刚有没有看见其他警察从这里离开？”
“好几个部门的同事被安排过来疏散观众，来来去去的警察很多啊！”
“不好！”路彦急了，想不到调集了大批公安人马，竟然为那个“审判者”提供了最好的掩护！这些警察有省厅的、有市局的，见到不认识的警察，基本上都以为是其他单位的。正因为这样，“审判者”穿着警察制服走来走去，竟然没人发现！
路彦一边朝楼下冲去，一边掏出传呼机对秦纬说道：“凶手穿了警察制服混在了我们的队伍里，我们需要马上封锁和集合！”
6
那具女尸从五楼摔到如意街上，整个现场惨不忍睹。两架无人机也落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零件滚了一地。
赶到现场的秦纬怒气直蹿，想当众发火，但看到那么多人在场，又强行忍住了，满满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没想到警方花了这么大力气布下天罗地网，还是有人在警方眼皮底下被杀了。
整条街都被震动了，不少还没被疏散的行人围了过来，又尖叫着往后退。有两个记者闻风而动，扛着摄像机来到了现场，警察拉住警戒线阻拦都没有用。
周崇也赶到了现场，看到尸体的衣服，顿时疑惑起来：“这不是崔莉吗？”
“怎么回事？你认识她？”秦纬和其他警察纷纷看向周崇。
周崇满脸震惊地解释道：“这个女人好像是吉祥酒店503房间的住客，我之前检查她房间，不小心把她的东西碰到了地上，她就急了，和我吵了起来。关西后来也过来了，和她吵得很厉害，她一气之下就走了……”
一个在现场侦查的警察走了过来，把从女尸身上搜到的钱包递给秦纬。秦纬打开一看，钱包里的身份证赫然写着“崔莉”的名字，脸色顿时黑了下去。他看向周崇：“走了？你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我见到她身材矮小，又是个年纪很大的女人，压根儿没把她往凶手上面想，而且这事情也是我不对在先……她走出去后，我追上去准备道歉，但她跑得很快，出了酒店大门后一眨眼的工夫，就混进了街上的人群……”
秦纬紧皱眉头追问道：“她什么时候离开酒店的？具体时间！”
周崇挠挠头，道：“走了没多久，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吧……”
秦纬瞪大眼睛看向尸体。二十来分钟的时间，这条街上到处都是警察，凶手是怎么杀的人，还割完头用无人机吊着飞到酒店房间前？
萧瑶带着痕检工具走上前。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忽略一片狼藉的现场，把目光投到尸体的身上。她想起路彦经常说的那句话：忘记死者，忘记这是死去的人。
一番心理建设后，萧瑶拿出工具，和同事一起，很快收集了尸体衣服上的几个指纹。萧瑶掀起女尸的衣服，发现尸体皮肤干枯，残留着一丝温热，还没有出现尸斑。她是怎么死的？萧瑶脑海中盘旋着一个疑问。这具尸体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
其他警察正在收集无人机的碎片，准备找出无人机的品牌和型号。秦纬拿着一块碎片走过来，面色阴沉地问萧瑶：“这东西你认识吗？”
“我刚刚在楼上看到过，应该是植保无人机。植保无人机的最大起飞重量可以达到30公斤，这个女人身材很瘦，体重应该也就40公斤左右，两个植保无人机加起来确实可以吊起她……”
秦纬点点头，紧紧攥住手上的那块碎片，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着。在这么多警察眼皮底下，这个死者和无人机到底是从哪儿飞来的？在警方的天罗地网中，凶手不仅顺利杀了人，还示威般地把尸体吊起来，这是在挑衅吗？秦纬看着四周的警察们，觉得脸上一阵无光。
忽然，秦纬发现自己的传呼机响了，路彦焦急的声音传来，秦纬瞬间脸色大变！
7
路彦飞奔在如意街上，环视着街头的人群。他的脑海中闪现出“审判者”伪装成保安昏迷在天台楼梯口时的那张脸，方方的额头，尖尖的下巴，高耸的鼻梁，皮肤有些不太正常的黝黑，留着胡子……路彦一边回忆，一边自责道：我当时怎么就没意识到呢，都怪自己太着急了！皮肤、胡子，包括不太自然的肤色……都是他乔装打扮出来的。
路彦扫视着街上每一个警察的脸，并没有发现疑似“审判者”的身影。他转向如意街通往另一个路口的方向，“审判者”的计划得逞，现在肯定要尽快离开。
街上的每一个警察都行色匆匆地往吉祥酒店门口赶，显然是接到了集合的命令。唯有路彦，在人群中反向而行。前方的十字路口，在嘈杂的人影中，路彦看到一个身影也在反向奔跑，那人的身形轮廓和电梯里见到的轮廓很像，头部轮廓也和刚才那个假装成保安的人很像！
路彦掏出枪，两只脚生风一样飞奔而去，转眼间就拉近了和那人的距离。
近了！更近了！
那人的身形和轮廓更加清晰，路彦几乎可以确认，他就是刚刚那个伪装成保安的人。那人已经脱下了警服，只穿着普通的休闲针织衫。
路彦这才想到，自己又慢了“审判者”一步。此时此刻，秦纬集合所有警察搜查穿警察制服的“审判者”是没有用的，那个狡猾的家伙早就脱下警服，以寻常路人的样子离开了。在人多嘈杂的街头上，很难有人注意到他。
警方已经在如意街与临近的顺义街路口拉上了警戒线，路彦远远地看到那人从隔离带穿过，奔向如意街和顺义街的十字路口，接着快速转向了没有警察看管的顺义街。
很快，路彦飞奔了过来。不料，他刚冲破路口的隔离带，就被两个警察猛地拽住：“你干吗呢？集合的命令你没接到吗？”
“我在追人！让开！”路彦挣开两人的钳制。不料，那两个警察再次上前，把路彦扑倒在地，严肃道：“领导已经下了通知，所有警察现在马上集合，违令的人当场逮住。你现在拼命往外跑，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路彦被死死地压在地上，无法挣脱。他急火攻心，却无处发泄，只能看着那个身影飞速消失在顺义街的车水马龙里。
一片嘈杂之中，路彦竭力又徒劳地大喊：“站住……”
8
赵钱满头大汗地坐进停在顺义街的丰田车里，驾驶座上，李菁早就一脸呆滞地坐在那儿等他了。
“怎么样？”赵钱笑了笑，“看你的样子很不淡定……”
“我把那个黑盒子带到了503房间，但是被一个警察识破了，正在他怀疑我的时候，一具尸体出现了……”
“然后呢？”
“尸体……我第一次看到尸体……”李菁深呼吸着，尽管有着心理准备，但是他一想起刚刚那个画面里的恐怖与血腥，还是觉得心里久久难以平静。李菁喃喃道，“那个警察吓坏了，我也吓坏了……它，它是怎么飞起来了？”
“用无人机吊着，所以飞了起来。”赵钱呵呵一笑，对李菁心有余悸的恐怖画面不以为然，“赶快发动车，我们走！”
李菁发动汽车，朝吉祥酒店的反方向行驶而去。他整个人仍然很恍惚，说话间对赵钱也没有了敬辞：“那是死人啊！你做的？”
“嗯。”赵钱轻轻点点头。
李菁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难以置信道：“那个尸体是崔莉？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对，就是崔莉。咳咳……怕什么？我把公平还给了人类，也算是小小功德一件。”
“把‘公平’还给人类？”
“咳咳……你老实赚钱含辛茹苦，崔莉坑蒙拐骗大发横财，这公平吗？人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了公平，对人类来说，公平只是概念而不是状态。但有且只有一件事，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那就是死亡。纵使生前再怎么荣华富贵，也一样无法逃脱死亡。”赵钱一身正气直视前方，眼里带着一往无前的理想主义，“作为‘审判者’，我的使命就是将那邪恶的人类处决，将失衡的正义天平扶正。只要能把公平带给人类，我愿意奉献我的一切……”
李菁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那个崔莉，年龄跟我父母也差不多，她死了，她的家人孩子怎么办……”
“咳咳……他们的孩子怎么办？”赵钱咳嗽两下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你真是操心太多了！她的一儿一女都在美国住别墅、开豪车，崔莉早就以他们的名字，在家族信托基金的账户里各存了三千万美元，有了这笔钱，他们两个人下辈子都会过得比你好。所以，关心他们不如多关心下你自己吧！”
“还能这样……”李菁低下头，不说话了。
“不扯这些了，我们去静华区的电影论坛，看明星去！”赵钱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死里逃生的兴奋。他指挥着李菁转动方向盘，丰田车奔向了西南方向。
9
众警察已经集合完毕。秦纬和市局的队长正带着人核查每一个人的身份，甄关西在拉着市局的警察询问着“金利”的下落。
陈尸现场，痕检的工作还在继续着，萧瑶细心检查着女尸的指甲，但指甲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皮肤碎屑一类的东西。死者脚上只穿着袜子，和周崇碰面时穿的长筒靴不翼而飞，现场也并没找到。
萧瑶翻开女尸貂皮大衣的口袋，找到了那张意料之中的卡片。卡片延续着阴森恐怖的画风：一个女人被扔进了坑里，坑里爬满了蛇，那些黑色恐怖的蛇缠满了她的身体，她正在绝望地号叫着……
不远处传来骚动声，隔着嘈杂的人群，萧瑶看到路彦被两个警察扭送到秦纬等人的面前。简单交谈之后，秦纬对那两个押送路彦的警察一番斥责，再然后，路彦悻悻地甩动着胳膊，狼狈地走了过来。
看到萧瑶手中的卡片，路彦并不惊讶：“扔进蛇坑，这是对‘七宗罪’里‘懒惰’的惩罚……这个家伙把游戏玩得真逼真……”
说话间，路彦也看到了现场那穿着貂皮大衣的女尸，尸体坠落时面部着地，此时已经辨认不清。
正在这时，秦纬走了过来，递过来一张身份证。看到上面的名字和照片，路彦不由得愣住了。她竟然是崔莉？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亲眼看着她离开了酒店，凶手是在哪里杀害她的？
“你在对面商业广场的天台上查到了什么？”秦纬看到路彦变幻不定的表情问道。
“无人机和尸体都是从商业广场的天台飞来的，那个家伙伪装成警察混在我们之间，偷偷操作无人机的遥控……”
“装成警察？”刚刚走近的甄关西猛地蹿过来，“我在503房间碰到一个人，好像也是个假警察！我刚刚问了市局的人，他们那边根本就没有叫‘金利’的人！那个假警察当时拿着一个黑盒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我遇见他之后不久，就看到那尸体了！”
“什么？”秦纬急了，连忙下令让人去调五楼走廊里的监控录像，“你怎么不早说啊！”两名警察匆忙领命而去。
路彦蹲在尸体旁边，问萧瑶：“有没有发现下一个地点？”
萧瑶闻言，摇了摇头，她已经都做过检查，但是什么也没找到，这个凶手像是忌惮了警方的追查，什么也不肯泄露了。
路彦有些讶异，蹲下来在尸体身上搜寻起来，果然，死者的假头里、腋窝下、口袋里、脚底，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之前那种硬纸板。
听闻这个消息，秦纬只觉得后背冰凉。在这起连环杀人案中，凶手告诉了警方作案地点，警方都不能制止其犯罪。接下来，他还要再杀三个人，警方却连作案地点都不知道……众人都陷入了担忧和彷徨之中，难道警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人受害吗？萧瑶环视四周，发现同事们的表情都很严峻，两次救援都遭到失败，现在对凶手的信息仍所知甚少，该怎么办呢？
“有联网的笔记本电脑吗？”路彦想了一会儿，忽然大喊道。
很快，技术科的同事送来了一台电脑。路彦快速打开电脑，找出了临江城的电子地图。
“‘审判者’在留言里说，‘要以‘六芒星’的轨迹带走七个罪恶的生命’，这绝不是巧合，而是他精心设计的。之前的四个尸体出现的地点，分别是西边静华区的秦河公园、南边宁汇区的肃州河边、东边浦航区的卡迪斯酒吧、北边北山区的吉祥酒店，这四个点在地图上的距离和方位，刚好能构成‘六芒星’四个相邻的顶点。”路彦一边操控着电脑，一边飞快地说道。
众人围近了一点，跟着他一起看向电脑屏幕。萧瑶看向路彦飞快操控电脑的模样，她就知道路彦又重新进入他那种生猛的查案状态了，越厉害的凶手越能激发他的斗志，越是艰难的困局越能激发他的战意。此时虽然连败两次，但是路彦已经开始了他飞快的反击。
“秦河公园和肃州河是‘六芒星’左边的两个角，卡迪斯酒吧和吉祥酒店是‘六芒星’最下角和右下角，还有三个犯罪地点一定也是在这个‘六芒星’对应的位置上！”路彦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几个地点继续说道，“看，这是卡迪斯酒吧跟吉祥酒店的直线距离，那么，剩下的三个地点中应该有两个是‘六芒星’剩下的顶点。”
“那个疯子真的会这么严谨？”甄关西在一旁不敢置信。
“‘六芒星’在西方文化里有代表死亡的意思，他说他将以‘六芒星’的轨迹带走这个城市七个罪恶的生命……‘审判者’‘七宗罪’‘六芒星’，他这么极力营造这起连环谋杀案里的仪式感，我相信他会这么做。”路彦把那张恐怖的卡片捏在手上，看着它说。
技术科的人在秦纬的示意下接过了电脑，开始在电子地图上搜查符合条件的位置。秦纬在一旁焦急地喊道：“要精确到十米的误差之内！”
“嗯，这个‘六芒星’还有一个北上角和东北角，以等距离方式推出来，它们是……”技术科的人快速地敲击着键盘，“北上角是北山区的鑫光KTV，东北角的是浦航区的红光食品厂。”
秦纬皱起眉头：“可是，‘六芒星’只有六个顶点，那疯子说他要杀七个人……那还有一个地址呢？”
“我猜在这儿——”路彦上前一步，指着电脑屏幕上被标记出来的六个点的正中间的位置，“第七个地点，在‘六芒星’中间的位置。”
“这靠谱吗？”众人疑惑道。
“我们只能这样猜了，因为我们别无选择。中间这个点和另外两个点，我们都要去调查……”
在不知道凶手下一个作案地点的情况下，路彦所说也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众人正议论纷纷，忽然又有警察来报：“死者崔莉的身份查到了！在本市出生，但多年前就加入了新加坡国籍，档案上说她是经商的，名下有几个公司，很有钱的样子……”
“还是个外籍人士？”秦纬一阵头痛。很快，他做了决定，转向众刑警高声道：“这三个地点，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了，得马上行动起来！”
“‘六芒星’正中间的位置，是静华区的德诚大厦！”技术科的同事一番测算后高声喊道。
听到德诚大厦的名字，路彦神情一动。他想起前段时间，经侦大队的同事提起过德诚大厦的事情，似乎有什么经济问题。再联想到“审判者”在录音中所说的“带走罪恶的生命”，路彦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主动请缨道：“我带人去德诚大厦吧！”
秦纬点点头：“好，分头行动，我带人去北山区的鑫光KTV。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做最大努力！”接着，秦纬又安排了去红光食品厂调查的人手。
路彦抬头看向被雾霾遮掩的天空，连续两次的营救都以失败告终，他觉得胸口压上了一块大石。这个夜晚，他们屡战屡败，一无所获。路彦感觉心中燃起了一团火，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22点了，凶手还有三个目标……该怎么救出他们？
毫无头绪之下，路彦又蹲下来触碰尸体，感受着尸体迅速散去的温度。他想起崔莉夺门而出的画面，他几乎没有时间看清崔莉的模样……太巧了！为什么被害人在遇害前会跟警方争吵？为什么吵完又急匆匆地离开了警方的视线？凶手又为什么恰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掉了她，还用无人机吊到了众人面前？
路彦想到了卡迪斯酒吧里那个匪夷所思的作案时间，又蹲下来盯着地上那尸体，忽然间，他的脑海中再次闪出那个答案。虽然那是一个很难让人信服的答案，但那也是唯一合理的答案。
路彦沉思的时候，其他的警察已经在为新的行动做准备了。看到大家紧张而匆忙的身影，秦纬自责地叹息：“唉！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还是没能……真是……”
“秦队，你不用太自责。我们是可以救下很多人，但是……”路彦从尸体旁边站了起来，“我们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