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8:00 正面交锋
1
18点，临江城的天色已经彻底地暗了下来。路彦开车进入了东边的浦航区，他看向窗外，雾霾越来越重了，窗外的能见度越来越低，雾霾犹如一大罐灰白的牛奶，把整个城市都浸润其中，举目望去，只有霓虹灯的彩色灯光透过浓浓的雾霾若隐若现。
大战来临，车里三人一直沉默，萧瑶坐在前排大口大口地吃起了小蛋糕，那蛋糕的香味弥漫着整个车厢，馋着路彦和甄关西的肚子也跟着“咕咕”作响。萧瑶麻溜递出几块给路彦和甄关西笑道：“多吃点吧，晚上的任务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呢！”
甄关西有些惊讶，他寻思着这个刚刚看起来有些寡言少语的大姐姐，为何突然热情地递食物给自己。路彦接过萧瑶的蛋糕，倒没有大惊小怪，他知道萧瑶在高冷御姐外表下有颗吃货的心，她工作之余最大爱好就是吃美食和聊美食，每当她吃到好吃的东西时，整个人都会变得热情洋溢起来。警察工作时经常风餐露宿，时常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但是只要有萧瑶在，她总能在每次行动前，像变戏法一样变出食物给身边同伴们。
“甄关西，你这次参加行动很积极啊！”萧瑶开口询问道。甄关西看着萧瑶难得的笑容，顿时如沐春风，他一边吃着蛋糕一边连忙点头：“对啊，从警这么长时间，我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候了！”
“你的名字挺有意思，让我想起《水浒传》里的镇关西了！这是谐音吗？”
“镇关西那是恶霸！我不是！”甄关西急了，从后座上起身向前座探头道，“我的名字谐音是‘真关系’！”
“‘真关系’？”萧瑶一愣，接着笑道，“听说你家很有关系？”
“对！”甄关西很干脆地回答道。他掏出自己的钱包，将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递给萧瑶。萧瑶接过来看了一眼，那是甄关西在一个家庭聚会和一个年近六旬的中年人的合影。那个中年人萧瑶也认识，以前经常出现在本市电视台的新闻中。
“他是我大伯，就是我爸的大哥。”甄关西自豪地说道。
萧瑶拿着照片，看着甄关西自豪又张扬的样子，她又愣了愣道：“你把这照片随身带着，经常拿给人看？”
“对啊！”
萧瑶斟酌着措辞：“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点？”
“姐，这你就不懂了！我发现，无论单位里还是社会上，但凡办什么事情，我要是没带这照片，动不动就有人在我面前耍大爷，干啥都特别难！”甄关西胖嘟嘟的脸笑成一个圆形，“自从我带着这照片以来，就没人在我面前耍大爷了，干啥都特别顺利！”
萧瑶又是一阵哭笑不得。这个甄关西，真不知道该说他过于世故，还是过于单纯。她瞟了一眼正在开车的路彦，却听路彦开口问道：“你不去开公司做做生意，怎么跑来做警察了？”
“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从小就是金庸的书迷，小时候，我天天对着墙练‘降龙十八掌’，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成为郭靖、乔峰这样的大侠！唉，我们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大侠了，但警察惩奸除恶，弘扬人间正义，不就是这个时代的大侠吗？”甄关西有些激动，“我现在就想做几年警察，过一把瘾，万一哪天不想做警察了，我就回去做生意去。虽然总有人说我吃饱了闲得没事干，但他们‘燕雀’安知我‘鸿鹄’之志？”
“有选择的人生就是不一样。”路彦叹了口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握着方向盘转弯，“有这个想法追求其实没什么，肯为实现这个追求做多少牺牲，才是最要紧的……”
听着路彦泼的冷水，甄关西皱起了眉头。正在他沉思的时候，大众车停了下来。路彦看着左前方闪闪发光的广告牌，说道：“卡迪斯酒吧，我们到了。”
萧瑶和甄关西顿时神情紧张起来，他们收拾东西，跟着路彦起身下车。路彦看了看身旁两人，萧遥此时穿着一身OL西服套装，打扮成了一个前来消费的白领，甄关西则穿着夹克外套。自己穿着风衣，都是一身休闲的打扮。
路彦环视着酒吧周围，卡迪斯酒吧位于名叫金摩的商业楼的一楼和负一楼，这商业楼刚刚建成，很多商家还未入驻。路彦仰头眺望，灰蒙蒙的雾霾里，楼层上方什么也看不见。路彦侧耳倾听，另外两批同事的车还没有赶到，一切都按照之前的安排，分批停车，分批进入，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们应该稍后就会进来。我们得演得像一点，不要露馅。”路彦低声叮嘱了一句，三人装作前来消费的顾客，径自走进了卡迪斯酒吧的正门。
路彦低头看了看时间：18点08分。他的心中盘旋着一个疑问——那个自称是“审判者”的凶手，真的会来吗？
路彦站在一楼门口，迅速打量着整个环境。这个酒吧和一般酒吧有些不同。酒吧一楼为静吧，占地面积大概两百平方米，大厅里灯光昏暗，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两个微亮的桌灯，照亮着桌前的男男女女。路彦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一楼大厅里的每一个人，大家都相安无事地在自己的桌前吃喝，窃窃私语。服务员在桌子中间来回穿梭，吧台上的调酒师正在调酒，门口晃荡着几个虎背熊腰的保安，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常。
路彦三人通过楼梯来到负一楼，负一楼是个闹吧，还没到营业的黄金时间，但是年关将近，不少人都已经放假出来休闲娱乐，此时的舞池里伴随迷离的灯光，已经有了不少客人。路彦一眼望去，这空间里至少有百来号人。
眼看人流如此密集，视线受阻，光线又差，路彦不由得皱皱眉头：“这里有这么多人，以静制动肯定不行，哪怕待会儿他们六个人都到了，加上我们也人手不够。我们得主动出击，找这里的负责人，尽快控场。”
三人转身往一楼走去。一旁的甄关西凑过来，道：“他可能会在这里杀人，我们是该把这里疏散，还是封闭呢？疏散的话能救人，但是凶手肯定也会趁机逃跑了。”
路彦肯定地回答道：“救人第一，我们肯定不能拿目标的生命冒险。”
萧瑶听着路彦的话，在一旁寻思着，显然，路彦刚到现场看过情况，就立马表示救人第一。如果此次行动顺利，一切还都好说；如果不顺利……想了想，萧遥开口追问道：“你就不怕回去被训吗？”
“嘿，我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如果这里真有‘死猪’，那也只会有一头，别扯上我们两个。”萧瑶把甄关西拽到自己身边，远离了路彦几步。一时三人无言，他们顺着原路走回一楼，在找酒吧负责人的路上，遇到了三个穿便衣的同事。他们若无其事地扫视着周围，跟路彦三人轻轻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朝负一楼走去。
路彦三人在酒吧的休息室里找到了酒吧老板和经理。萧瑶出示了证件，和肥头大耳的周老板一阵交涉。老板一边听，一边摇头：“什么？我这里可能发生凶杀案？别吓唬人了，我这里一晚上营业额多少，你知道吗？还让我停止营业，疏散客人？”
萧瑶皱皱眉头，她一向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保持耐心和他解释：“如果发生凶杀案，你们店里生意以后会受到很大影响，请你配合我们。”
萧瑶面无表情地说完，周老板更加不高兴了。他晃了晃身上的肥肉，指着门外那些虎背熊腰的保安道：“警察了不起啊！我是守法公民，酒吧是正常营业，警察又怎么样？如果为了一桩还没发生的杀人案，我就把所有客人都疏散，那我生意就真的砸了！你们放心吧！我这里养了八九个保安，不知道教训过多少个兔崽子了，谁都别想在我这里犯事！”
萧瑶瞥了一眼那些保安，冷冰冰道：“凶手如果真想杀人，你这些保安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路彦忽然开口道：“如果不想疏散客人，也不要紧，你可以让所有人停止活动，排好次序配合我们检查。”
周老板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觉得可能吗？他们是来消费、来放松的，不是来听领导指挥的。”
“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先让所有男客接受我们的调查，然后抽出最配合的十个人，每个人奖励一个‘小蜜蜂’。”一旁的甄关西插进来，欣然提议道，“这样的话，客人们应该会愿意的。你觉得这个主意好吧？”
“好个屁！”周老板不屑地说道，“你这游戏能让客人掏钱吗？我还指望‘小蜜蜂’给我赚钱呢，你说免费发就免费发啊？”
甄关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伸手从怀里摸出钱包，对着老板亮出了他和他大伯的合影：“看到了没？这人是我大伯！”
“谁？”周老板瞅了瞅照片，皱纹堆起一脸，“什么人？不认识！”
甄关西一阵气急，又拿出了手机，搜出他大伯的照片和资料递给周老板：“现在你认识了吗？”
周老板看向甄关西手机上的照片和资料，表情渐渐凝固了。他扭头看了看甄关西钱包里的照片，又看向甄关西手机里的照片，这么来回数次后，他的脸上堆起了笑容，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着：“领……领导好！您……您好！您好！”
甄关西见状，满意地收起钱包。萧瑶一脸无奈，却也不好再耽误时间，只能笑道：“那周老板是答应我们的请求了？”
周老板闻言，看向甄关西，笑容里多了几丝勉强，说话也磕磕巴巴的：“领……领导们的意思我……我当然是要听的，只……只是，我这一晚上的损……损失，您看……”
甄关西迅速拨弄手机，又找了几张照片递给周老板看：“这几个家伙认识吧？他们经常逛酒吧，都是常客！”
周老板看向那几张照片，只见甄关西和一群衣着时髦的年轻人站在一起，他们身后不远处，几辆豪车的车身若隐若现。
“他们都是我朋友！今天你要是好好配合我们，我就让他们以后经常来你这儿消费！要是不答应，我就让他们……”
“好的！好的！没问题，领导们还有什么别的指示？”周老板像是彻底下了决心，不再提出任何异议。
“我要这栋楼完整的建筑图，你有吗？”路彦问周老板，“没有的话，把酒吧的建筑图拿给我也行。”
周老板点了点头，从房间的柜子里找出一张建筑图，递给路彦：“我这里只有酒吧的。”周老板显然已经明白了路彦的意思，看着正在研究建筑图的路彦，补充道，“其实，这栋楼上面都没什么好查的。整座楼才建完不久，一共15层，上面那些铺子明年才会有店家迁进来，现在还是空的，门也锁着，没人进得去的。”
路彦点点头，仔细看了看酒吧的电梯和逃生通道，问周老板：“你们这里出去的门，除了一楼酒吧的正门，还有别的吗？”
“没有别的了。”
“有后门吗？你可想仔细了！”
周老板果断摇头道：“没有后门，这栋楼除了正门就没有别的门可以出去了！”
路彦转过身，跟萧瑶低声交代道：“你和关西出去，联系那六个穿便衣的兄弟，让他们安排两个人守住一楼的楼梯口，两个人守住负一楼的电梯口，从现在开始不要让任何人进出。剩下的两人，让他们把负一楼静吧的客人先检查一遍，我们三个去检查下面闹吧的人。另外，通知秦队，这里情况不太妙，让他再调一些增援过来。”
甄关西看着路彦一脸凝重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怔。对付一个凶手，出动九名精锐警员，路彦还丝毫不敢放心，这个凶手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2
李菁心里沉甸甸的，跟着赵钱穿过了卡迪斯酒吧的一楼，来到负一楼的闹吧。四周的灯红酒绿让李菁有些不知所措，而赵钱则坦然自若地穿上了和服务员一样的黑衬衣马夹，打扮成服务员的样子后，带着李菁找到一个卡座坐下。
喧闹声里，李菁看了看纵情声色的人群，小心翼翼地凑到赵钱耳边问道：“你要审判的那个郭大年，就在他们里面？”
赵钱没说话，看着人群点了点头。李菁有些茫然地看向喧闹的人群，一想到自己为了钱帮赵钱做这种违法的事情，他就觉得心里的负罪感愈加沉重。该怎么办呢？他想了想，打算先劝劝赵钱，于是凑到赵钱耳边，道：“可是，光杀他有用吗？……我的意思是说，社会上的这种人又不止他们几个，你不可能全部解决掉的。”
赵钱平静道：“我会把我的七场处决昭告天下。事实上，我已经把声明留在了现场，人们会发现的。那个声明会提醒这个城市的所有人，做了坏事以后，就算逃过了警察的追查，也还有个‘审判者’在身后注视着他！”
李菁愣住了，只见赵钱大义凛然看向前方嘈杂的人群，浑身升起了一股正气，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阵激动的红晕：“‘审判者’的存在，就是为了弥补法律的缺陷，照亮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李菁突然觉得，赵钱的话里充满了理想主义者的固执，这种为了目标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的人，不是自己可以劝服的。不过他也觉得，如果以前那个理想主义的赵钱，他尚且能够理解的话，那么现在的赵钱，已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了。
只是，李菁还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找我？”李菁提高音量，“我是说，为什么找我来给您帮忙？”
赵钱打量着李菁，他看到李菁那双藏在全框眼镜后的眼睛正充满真诚地看着自己，那淳朴的气质跟酒吧的浮华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连刚才出发前他让李菁去换衣服的时候，李菁也按照自己的日常打扮，找来一条新的牛仔裤、一双新的运动鞋穿上。
“你有很多可贵的品质，比如老实、忠厚、行动力强、为人很靠谱。”赵钱在李菁耳边说道，“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对我的忠诚！”
李菁尴尬地笑笑，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赵钱的时候，卡座前走来了一群女人，并排站在李菁和赵钱的面前。赵钱扫了一眼，接着拍拍李菁肩膀：“挑几个吧！要不然，光我们两个坐在这里，太招人耳目了。”
李菁打量着眼前这些女人。虽然是寒冬时节，但是她们普遍穿着牛仔短裤和露腰的短T恤，正站成一排朝着李菁点头微笑。李菁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见李菁发愣，赵钱快速选了几个，没选中的女人陆续离开了，被选中的几个女人开始围着他们跳起舞来。李菁看着她们雪白的肌肤在自己眼前晃荡，不由得有些面红耳赤，他扭过头问赵钱：“这……搞这个干什么啊……”
“没办法，必须借助她们掩护我们。”赵钱开了瓶酒递给李菁，一把揽住李菁的肩膀，从左到右指着舞女们向李菁介绍：“你也别尴尬，我介绍一下，你熟悉了就好了。左边起第一个，在这儿叫小花，今年21岁，打过几份工都嫌累赚得少，所以来这里赚快钱。第二个，小雅，高中毕业后未婚生子，男的跑了，于是来这里赚钱养孩子。第三个是小云，还在上学，每个月的生活费不够买LV，想在这里赚钱买大名牌……”
李菁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跟我介绍这个干什……”话还未说完，一个舞女来到他身边，用身体蹭着他的手臂。他吓了一跳，赶紧抽回手，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舞女已经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旁，开始催他喝酒。
“谢谢，谢谢，不用不用……”李菁看着舞女递过来的酒杯，局促不安地说道。
不料，舞女并没有罢休，一边往李菁怀里靠，一边要和李菁玩骰子。李菁吃力地应付着，忽然，赵钱拍了拍他的肩膀。李菁扭过头，看见赵钱正指着楼梯口的方向，神秘兮兮地说：“你看那三人。”
李菁看向那个方向，透过人群的缝隙，他看到那里的楼梯口站着两男一女，穿着上没什么特别的，但眼神似乎在环视整个环境。距离太远，加上光线模糊，李菁看不清那三个人的相貌，只觉其中一名男子的身形莫名有些熟悉。
李菁探过脑袋，正想要努力看清那人到底是谁，赵钱却忽然问道：“你猜猜看，这三个人是来干吗的？”
“我怎么知道。”
“我猜，他们是找我的。”赵钱笑笑。
“什么？”李菁回过神来，神情不禁有些惶恐，“他们三个都是什么人？”
看到李菁惶恐的样子，赵钱嘿嘿一笑：“真没出息！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们已经回一楼去啦，放心吧！”
李菁扭头看向门边，果然，那三人已经不见了。他稍稍安下心来：“我们还在这儿做什么？”
“还能干吗？当然是继续喝酒啊。”赵钱端起酒杯递给李菁。
一旁的舞女再次朝李菁贴近，主动和李菁聊了起来，李菁心事重重，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短暂交谈之后，李菁才发现身旁这个叫小雅的舞女竟然是自己的老乡，顿时觉得心里更难受了。他想了想，开口劝道：“这里环境不好，你不要在这里上班了，换个正经工作吧……”
小雅闻言，想坐在李菁腿上，却被李菁躲开了。她哈哈一笑：“老乡，要不您帮我找份更赚钱的工作？”
“我……”李菁尴尬起来。他最近刚丢了工作，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哪还能帮别人？不过自己那小区里服装店在招店员，工作也不是很辛苦，不过就不知道她会不会满意那儿的工资待遇。想了想，李菁尴尬地挤出笑容：“你在这儿一个月赚多少？”
“也不多，一个月三四万吧。”
一听这话，李菁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舞女在这里赚的钱，比自己辛辛苦苦写代码赚的要多得多，自己怎么还好意思给人家介绍工作？
就在李菁发呆的时候，小雅继续嬉笑着给李菁倒酒，还暗示他花一个数字把她带走。看着小雅那挑逗的眼神，李菁就是再单纯，也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他明白了小雅为什么一个月可以赚到那么多钱，顿时，李菁觉得很是恶心。他不由得想，钱的作用真的很大，能改变的东西也真多，这些女人不都是为了钱，才丢掉原则底线的吗？
李菁寻思着，看来这天下远不止自己一个会为钱丧失底线，虽然自己因为钱来给老板赵钱帮忙，但跟眼前这些女人们比起来，自己算是好很多了吧？想到这里，李菁心中那沉甸甸的负罪感慢慢地减轻了很多。
“咳咳！”咳嗽两声，见李菁在劝小雅，赵钱拿过一瓶酒放到李菁面前道，“人都是想为了自我争取利益最大化的，所以她们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这样的人随处可见，难道你见一个就想劝一个？”
赵钱的话不无道理，李菁顿时觉得无言以对。他伸手掏手机，想看看时间，手伸进衣服口袋，却发现手机并未带在身上，这才猛地回想起来，刚刚在赵钱别墅换衣服的时候，他的手机不小心落在卧室里了。
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何时能够离开，李菁虽然身处莺莺燕燕的环绕中，却倍感无聊，于是干脆拿起茶几上的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3
卡迪斯酒吧里，路彦继续跟周老板部署着工作：“把你们这里所有的保安都喊过来，让他们待会儿配合我们的指挥。等一会儿我们的检查工作就开始了，还需要麻烦他们帮忙维持秩序。”
“行，您说的是！我这就吩咐人去做。”周老板说完便转身出门，让经理把店里的保安都喊了进来。
甄关西和萧瑶打量着房间里的保安，他们也是九个人，此刻已经站成了一排，挤满了整个屋子。
“你们记住了！待会儿要听从这位领导的指挥，懂吗？”周老板指向路彦，双眼却瞄向了甄关西。
“你们这里的电路总控开关在哪儿？”路彦看着周老板，“最好派人检查一下，看看电路是否有什么隐患，再让两个保安在旁边守着。提高警惕！记住，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总控开关！”
“为什么？”周老板一脸疑惑。
“如果我要在这里作案，首先就是破坏电路。”
“有这么邪乎吗？好吧，我去安排一下！”周老板嘟囔着，转身对经理和保安吩咐着。
安排好之后，路彦三人重新来到负一楼。门一推开，就是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五颜六色的射灯配合着腾起的烟雾，在整个舞厅里闪耀。此时的舞池里、卡座间，随处可见扭动的男女。路彦一眼望过去，在不断变换的射灯光线下，那些扭动的躯体拥挤在一起，脸孔都变得难以辨认。
萧瑶在一旁拉住路彦，好奇地问道：“刚才，他们说的‘小蜜蜂’是什么？”
路彦指了指那些在舞池和卡座附近穿着暴露、腰肢扭动的舞女道：“就是她们。”
“啊！”萧瑶一阵惊叹，“看来你很有经验嘛，真不愧是‘省厅楚留香’！”
话刚说出口，萧瑶又有些后悔。她看了一下路彦，却见他平静地扫视着前方，对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的脸上全无往日的嬉笑，敞开的黑色风衣里面，笔挺的白色衬衫正闪耀着五颜六色的光斑。
萧瑶想起来，以前的路彦因为阳光帅气、活泼开朗，有时会有些不正经的玩笑，以至于省厅的女同事们直接给他安上了“省厅楚留香”的外号。虽然不知道路彦是否真的像“楚留香”那样，但他也从未抗议过这个外号。只是，自一年前从贺县的案子回来后，路彦就玩笑少了很多，久而久之，大家也发现了他的变化，慢慢不用这个外号叫他了。
此时此刻，萧瑶跟着路彦在一群红男绿女中穿行，看着那些光怪陆离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猛然觉得这纵情声色的人群犹如一面镜子，依稀折射出他本来的面貌。萧瑶细细端详路彦在彩灯下的面庞，他那在贺县案子时留下的疤痕，如今已经快消失了，但他下巴上蓄起了胡须，一张正派帅气的脸显得沧桑很多。
路彦对一旁的萧瑶众多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正扫视着前方舞池里的人群，又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到18点40分了，他不禁在心里寻思着，那个自诩为“审判者”的家伙，真的会来吗？
一楼静吧的桌子已经被清空了，客人们虽然不情不愿，还是被经理和服务员劝着站成了一排，之前安排好的两名刑警正在对他们进行检查。
负一楼的闹吧里，Timer的音乐戛然而止。经理跳进舞池，拿起麦克风对着客人说道：“大家晚上玩得开心吗？我们现在进行一场‘蜜蜂’大赠送的游戏！现在请大家排成长队，接受我们的一些检查，我们会选出最配合的十个人，每人奖励一个‘小蜜蜂’！”
客人们愣了一阵，很快，嘘声、欢呼声、抱怨声、疑问声此起彼伏。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人已经在保安的引导下开始排队了。
路彦走上前去，准备对客人们进行检查。猛然间，他想起还漏了两个地方，连忙转身看向甄关西和萧瑶：“你们一人再带两个保安，去厕所和厨房检查一下，清空厕所和厨房后把门锁住，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萧瑶和甄关西应声带了保安离开，路彦重新把视线投向吵吵闹闹的人群。忽然，他感觉人群中有一道射向自己的视线，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从斜侧方升起。路彦猛地转身，扫视着身后和身侧的人群，他感觉那道视线是从左后方的几张卡座投来的。
路彦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但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些披头散发跳着舞的男男女女堵住了去路。借着迷离的光线，路彦透过人群缝隙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男子坐在那卡座上，那卡座附近还有一群跳舞的女人阻碍了视线。那道不对劲的目光就是从那里投出来的，路彦心里想着，他费劲地拨开眼前的人群，继续往前走去。
4
卡座里，小雅继续陪着李菁喝酒，并缠着李菁给她一个大红包。李菁见自己的劝告对小雅毫无作用，不由得有些郁闷，他心事重重地喝着酒，一声不吭。但小雅丝毫不顾李菁的郁闷，继续不停催促李菁给她红包，李菁被催得烦躁起来，板着脸冷冰冰答道：“要红包干什么？没有红包！”
见李菁的态度如此恶劣，小雅有点愣神，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一旁的赵钱靠了过来，冲李菁笑了笑：“摆什么臭脸啊？要红包是对的，给钱才能公平交易，多好。只要给钱，你可以让她们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听到赵钱的话，小雅赶紧笑起来，又朝李菁怀里靠了靠。李菁见她整个人都快躺在自己怀里了，那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顿时他怒气冲天。李菁伸手把小雅一把推开，粗声粗气道：“别碰我！”
小雅愣了片刻，脸色突变，正要发脾气，一旁的赵钱拉住了她：“别理他！你先到一边玩去。”小雅见有人相劝，狠狠瞪了李菁一眼，转身离开了。赵钱又拍了拍李菁的肩膀：“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我劝她改行劝了半天一点用也没有，她还变本加厉直接贴过来了，我……”李菁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我觉得恶心……”
“但是，你劝她改行了，对她来说就是好事吗？她别的什么都不会，丢掉这份工作，没有钱养活自己和孩子，又该怎么办？你能帮她找个养活自己的好工作吗？你又没这个能力。”赵钱给李菁续了一杯酒，“怜悯眼前的可怜之人，对别人的人生却毫无帮助。你的怜悯，其实只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目光，不值钱。”
听到赵钱如此直白的总结，李菁垂下了头，拿着酒又喝了一口：“我不是怜悯她，我劝她是因为她是我老乡，我不想看到她为了钱，一点原则和尊严都不要……”
“人生就是一场胜者为王、赢家通吃的游戏。为了成功短暂地丢失原则，又有什么关系呢？别把这些看得太重。”赵钱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一口饮了下去，“我第一次创业的时候，资金链快断了，为了找融资，还给别人下了跪。后来回头再看，那些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成功了，一堆人来巴结我，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你和我为什么不能？很多成功者都是放弃一些原则，藏着一肚子委屈才走到成功的，你要是成功了，也可以用钱让别人为你放弃原则。”
李菁怔住了。他想反驳，却发现赵钱的话无可辩驳。以他这三年在社会上的一些所见所闻来看，赵钱说的这些话是有些道理的。一时间，李菁觉得自己心中的负罪感变得更轻了，但与此同时，他又感觉心里增加了许多挫败感。
“胜者为王，赢家通吃……为了成功短暂丢失原则……成功，才能让别人为自己放弃原则……”李菁喃喃着看向声色犬马的人群，眼神有些迷茫，“社会就只能这样了吗？”
赵钱悠悠地说：“你不是想去罗马吗？想去罗马，就只能这样。”
“想去‘罗马’？”李菁有些费解。
“‘罗马’就是成功。罗马就通往条条大路。”
“‘罗马’通往条条大路？”李菁皱起眉头，“那句话不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吗？”
赵钱摇摇头：“不，不是条条大路通罗马，而是‘罗马通往条条大路’。”
“什么意思？”李菁更迷茫了。
“有时间再跟你细说。”赵钱悄悄指向酒吧的一角，“我要找的那个郭大年已经来了。”
李菁顺着赵钱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酒吧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群女人和一名男子，因为距离较远，三人的容貌都看不清。
“郭大年带着他控制的女孩子来上班了，不知道今晚他又要逼迫哪些女孩子。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死一万次都不足惜！”赵钱涨红了脸，看向郭大年的方向气愤说道，他浑身上下激动地颤抖，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简直要从他的胸膛里喷射而出了。
李菁震惊得说不出话，想了想他开口问道：“那……那你是要打算动手了吗？”
赵钱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看到楼梯口那两男一女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些保安。赵钱伸出手，指向楼梯口处：“咳咳，你看那边，刚才那三个警察又回来了。”
“什么？警察？”李菁不敢置信顺着赵钱指的方向看去。
“对，那三个人应该都是警察。那个穿制服女人明显不是来消费的，她厌恶这个环境，但还是跟着那两个男人一起，仔细打量着这里，所以，她应该是带着某种考察的目的来的。这个时候，除了警察，谁还会来这里考察呢？”
音乐停止了，经理跳进舞池，宣布了什么送“小蜜蜂”的流氓游戏。李菁透过迷离的光线，发现那三人中，有一男一女带着几个保安离开了，只剩下一个高大男子站在原地环视四周。莫名地，李菁又觉得那高大男子的身影有些熟悉，但是迷离的光线下，李菁看不清那人长相。片刻之后，那男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就在李菁即将看清那人长相的时候，一旁跳舞的人群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有些慌乱，心乱如麻地看向赵钱：“警察是来找你的？”
“是啊，他们蛮厉害的，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赵钱看着那三人若有所思道。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别怕，既然郭大年来了，那么预备结束，现在……”赵钱目光如炬直视前方，举起手掌紧握成拳头，“审判开始！”
整个酒吧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5
路彦飞快地穿过人群，正当他走到那几个舞女面前时，整个酒吧忽然一片漆黑，音乐声也戛然而止。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整个大厅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变得鸦雀无声。
路彦警觉地握住手枪，接着，四周响起了酒瓶爆炸声和女人的尖叫声，人群变得慌乱起来。果然是这个套路，路彦心想，该死，明明已经让人守着电路了，怎么还是被人断了电？路彦连忙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那些舞女身后的卡座上已经没人了，心里不由得腾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周围的人也纷纷开始用手机照明，很快，大厅里亮起了点点星光。就在这时，灯光忽然重新亮起，路彦打量着四周，没人受害，也没有人受伤，只有几个摔碎的啤酒瓶。
人群开始起哄了，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叫嚷。路彦看向四周，压根儿没看见刚才卡座上的人影，他仔细回忆着那人的样子，依旧模糊得很，刚才那迷离的光线下，他并没有把人看清。
路彦连忙拽住一个刚才在卡座边上跳舞的女人，指着空卡座问道：“刚刚坐在这里的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噢！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被拽住的舞女一脸迷惑，震耳欲聋的音乐盖住了路彦的声音。
“刚才坐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路彦凑近舞女，努力提高音量说道。
“噢，我想想……”舞女上下打量着路彦，突然妩媚一笑，冲路彦抛个媚眼，“先生，给些小费吧，小费多我就告诉你。”
“你……”路彦无奈，只能压低声音表明身份，“我是警察，请配合下好吗？”
“警察怎么啦？警察来我们这儿也是要消费的啊！”舞女继续妩媚地笑着。
路彦端详着面前这个舞女，她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却已经成为社会老油条了。面对这种人，路彦知道即使把事情闹大也没用，而且还有可能暴露身份。他摸向自己的兜里，却发现因为走得匆忙，身上并未带多少现金。
路彦把仅有的几十块钱递给舞女，她伸手接过后不由得一愣，接着站在原地狂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去。
片刻后，那舞女直起身来，脸上满是不屑和嘲讽。她伸手指着不远处一个人，轻笑道：“谢谢。您不是找刚刚坐在这里的人吗？看，就是他。”
路彦看过去，却见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和刚刚自己透过人群缝隙看到的人，明显不是同一个。他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此时也无心计较，一边让其他警察带这个舞女去安静的地方问话，一边收集了卡座上的几个啤酒罐，希望之后能从上面的唾液中检测出DNA信息。
接着，路彦又回到了静吧所在的一楼。刚走到一楼的休息室，就看见周老板正站在门口，把保安队长训得狗血淋头：“我不是让你带人守着电路吗？怎么突然所有房间都没电了？煞客人风景啊！上个月刚让人检查过，这些电路都是绝对安全的，是不是你们碰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断了，又突然好了，可能是一时的短路吧。”保安队长挠着头。
“应该有人提前做了手脚，在必要的时候破坏总电路。”路彦插嘴道，“现在追究这些没有意义，赶快检查一下，看看哪里被人做了手脚。”周老板连声称是，差人打电话叫人来检查。
路彦低头沉思起来，刚刚这场莫名其妙的停电，十有八九就是“审判者”制造的，他应该提前到了这里，而且也意识到警察来了，不然也不会在刚刚那个节骨眼儿断电。这个人处事游刃有余，路彦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慌张，看来极有可能已经在酒吧里安排好了退路。
想到这里，路彦紧张起来，他叫住周老板追问道：“你这个酒吧，真的没有别的出口了？”
周老板见路彦神色严峻，也不敢大意了，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们厨房后门外有个楼梯，可以通到二楼。不过，厨房后门一直是锁着的，不可能有人从那里过去。”
“什么？厨房有后门能到二楼？”路彦不禁警觉起来。
周老板赶紧解释道：“准确来说是到二楼电梯口，其他区域都进不去，电梯口旁边通道一直是锁着的。”
“电梯是开着的吗？”
“现在楼上都没人，当然是关着的！而且，就算坐电梯也没用，这个电梯在中间的办公楼层全都是不停的，只会一口气坐到顶楼，也就是15楼。15楼再往上就是天台了，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逃跑，要真有人坐了这个电梯上去，还不成了你们的瓮中之鳖吗？”周老板早就清楚这栋楼的状况，此时显得十分笃定。
电梯？天台？路彦脑子飞快运转起来。依照周老板所说，从厨房后门闯出去，就算能坐电梯上顶楼，那也是死路一条。只是，这个神秘对手能按常人的逻辑来推论吗？
忽然，路彦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猛然惊醒，一把揪住周老板：“快！马上带路！再找几个保安，跟我一起去厨房！”
“怎么了！”周老板话刚出口，就被路彦拖着一起奔向厨房。
路彦一边狂奔，一边焦急地问道：“顶楼是干什么的？门是锁着的吗？”
“顶楼之后会有餐厅入驻，不过现在还在装修，门也是开着的……”周老板不明所以，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
“不好！再快一些！”
路彦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的灯光再次熄灭。一片漆黑中，路彦听到厨房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惊呼声，还有令人心惊的爆炸声。
6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甄关西无奈地站在了原地。刚刚那场停电带来的骚乱还没有结束，转眼之间，厨房再次停电，又陷入了一场骚乱。
片刻之前，甄关西在路彦的指示下，带着两名保安来到了厨房。他们把厨师叫出来以后，又把厨房大小角落都搜查了一遍，这才确定里面除了厨师没有任何可疑人物。
搜查之后，甄关西忽然看到厨房的窗户并没有安装防盗窗，角落里还有一个被铜锁锁住的铁门。
“这道门通向哪里？”甄关西问保安。
“这后面是个楼梯，可以通到二楼的电梯口。”
“什么？这扇铁门今天打开过吗？”甄关西继续追问，“有没有可能从外面打开？”
一个厨师答道：“我们都是上晚班，白天酒吧不营业，厨房也没有人在，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进来过。这个门平时都是关着的，应该不能从外面打开。”
“是吗？”甄关西一脸疑惑地看向那个铁门。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酒吧处处都适合犯罪，还很利于凶手逃走。为什么会这么巧？
甄关西上前一步，伸手摸向那个锁，锁很严实，没有被撬开过的痕迹。正当他准备细看的时候，厨房里的灯忽然熄灭了。保安们一阵骚乱，空气中响起了骨碌碌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打倒在地了。
甄关西吓了一跳，掏出枪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颤巍巍地嚷道：“什么人？不准动！不然我开枪了！”
身陷黑暗中的保安听到他掏出了枪，顿时慌乱得更厉害了，还有人把脸盆瓦罐碰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浓墨般阴沉的黑暗里，听到摔东西的巨响，甄关西如同惊弓之鸟，拿着枪蹦起老高。他握着枪的手都出了汗，一颗心简直快要跳出胸膛。他心里害怕地想道：难道那个凶手真的来了？
黑暗和紧张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灯光恢复了。保安们回过神来，看着甄关西手里黑洞洞的枪口，顿时惊呼起来，争抢着往旁边闪躲。
甄关西手心满满都是汗，心脏还在狂跳。他收起枪看向门外，只见一个厨师走了进来，说：“刚刚整个店里都停电了，应该是哪里短路了吧？”
“真的是短路吗？”甄关西看向厨房四周，除了比刚才更乱一些之外，没有别的可疑的人出现，倒是厨房里的电冰箱和冰柜，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地上，幸好没有砸到人。他不禁有些疑惑，刚才黑暗中带来的骚动有这么严重吗？
“这是谁弄的？”甄关西望向保安和厨师，却见他们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我就奇了怪了！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甄关西对厨师们一阵询问，还没等他问到结果，厨房里再一次陷入黑暗。
这一次的停电，就像是有预谋的排演。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厨房里爆炸了，一种滚烫的液体在屋里溅开，溅到好几个人身上。甄关西的手臂也溅上了一滴，那液体很烫很热，黑暗中很快响起号叫声和乱糟糟的脚步声。
不知道哪个保安先受到了袭击，接着几个保安都陷入一番乱斗之中，一时间，摔打声、斗殴声、脚步声，此起彼伏，厨房里乱成一片。
一片混乱中，甄关西连忙去拔腰上的枪。然而，他的手刚刚摸到枪，就被不知哪里来的一个大棒打到了手上，枪也落在地上。不待他回过神来，又是一棒打到了他的头上，甄关西感觉脑袋一阵剧痛，接着身体瘫倒在地，耳边嗡嗡作响。
甄关西惨叫一声，他趴在地上感觉分明有人从他身边穿过，奔向了那个铁门！
7
萧瑶带着两个保安走进厕所不久后，就遭遇停电，厕所里一片漆黑。好在停电时间不长，在厕所里也未引起大的骚动。等照明恢复后，萧瑶忍着酒吧厕所浑浊的恶臭，带着两个保安把男女厕所里的客人都清空了。
在女厕所里，萧瑶把女客人全都遣散了出去，开始对厕所每个角落进行细致的排查。很快，她发现女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门被锁死了，从外面根本无法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萧瑶问道。
“这里不用检查吧！这个隔间半年前出了一点事情，老板就叫人锁上了，自那以后就一直没开过了。”
“出了什么事？”
“一对男女在里面出了人命……老板觉得太晦气，就不让人用这个隔间了。”
“怎么出的人命？”萧瑶皱起眉头，似是嗅到一丝凶杀案的味道。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保安正色道，但还是掩盖不住脸上的窃笑，“那个男的是因为心脏病突发死掉的！”
萧瑶伸手拉了拉那个隔间的把手，说：“去找你们老板要一下这把锁的钥匙，我要打开它。”
“这个……这门一直是锁着的，就不用检查了吧。”
萧瑶抬头，严厉地瞪着保安：“不行，必须检查！快去拿钥匙！”
“好！”保安悻悻地点点头，一边走出女厕所，一边和同伴小声嘀咕，“这女人真凶……”
两个保安出去后，偌大的女厕所瞬间只剩下萧瑶一个人。她刚从门口收回视线，突然，卫生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她皱起眉头看向门外，不料那里也是一片漆黑，整个酒吧的灯都灭了。
萧瑶下意识地掏出随身的小手电来照明，借着手电的灯光，她快步走到厕所外的走廊上，却突然听到走廊另一个方向的厨房里传来了爆炸声。
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几个保安纷纷举着手机照明，从光线微弱的走廊奔向厨房，萧瑶身边迅速空了下来。
厨房里发生了什么？甄关西能应付吗？那群保安已经不见了踪影，萧瑶稍作犹豫，还是决定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然而，几步之后，萧瑶猛然察觉，走廊里除了自己，还有别的脚步声。那声音不是从前方厨房的方向传来的，而是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萧瑶猛地转身，把手电的灯光打向那个方向，只见两个戴着帽子和口罩、中等身材的男性正站在女厕门口，向厕所里看去，察觉到萧瑶迎面而来的灯光，那两人不禁身体一怔！
“什么人？”萧瑶见两人戴着口罩蒙住面孔，顿时怒喝道。她并没有枪，在不确定对方是否有武器的情况下，还是大声喊话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比较好。
那两人稍作停顿，对视一眼，便一起向着萧瑶冲来。
萧瑶摆开架势，没想到，那两人快速从她身边穿过，直接奔向了走廊尽头。萧瑶知道不能再等了，她跳步上前，抓住两个人的手臂。黑暗中，其中一个男人转过身来，一拳打中了萧瑶持手电的那只手，手电摔向远方，灯光变得微弱，周身又陷入了一团模糊。
凭着直觉，萧瑶在黑暗中抓住了那人的手臂。那人极力挣扎，萧瑶再度用力，用手肘抵住他的身体，接着迅速绕到他的腋下，一个凌厉的过肩摔，那人的身体腾空而起，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猛地抓住了萧瑶的肩膀，萧瑶回身应对，抓着那人一起往地上倒去。“扑通”一声，两人齐齐摔倒在地。
借着微弱的光线，萧瑶看到之前摔倒的那人正准备爬起。她下意识地腾地而起，猛地一个扫堂腿，将那人再次踢倒。紧接着，她扑倒在另一个人身上，费力地制止住了他的双手。
不待萧瑶继续动作，黑暗中，厕所门口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阵疾风从萧瑶身边穿过。
凶手还有一个同伙？
萧瑶心惊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起身想追过去，身旁的两人却死死地拉住了她的身体。她一时无法挣脱，气急之下，接连两拳打到那两人脸上。
那两个家伙显然没有萧瑶经验丰富，双双被打中吃痛，松开了手。只是，刚刚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紧接着，身后又是一阵脚步声。
萧瑶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才看见刚才在负一楼搜查的两个同事，正拿着手电赶了过来。他们神色严峻地冲上前，快速用手铐把萧瑶控制住的两名男子铐住。
萧瑶一声不吭，在两个蒙面男子全身一阵搜索，却没有搜到什么武器，只找到一块手机和钱包。她扯掉两人的口罩，看到两人的相貌。
“你们竟然是警察？”其中一名男子看着自己被铐住的双手，不禁大喊起来，“我错了！我没犯法！我拿钱办事的！有人给我一万块钱，叫我在这里帮他拦人，我不知道你们……”
萧瑶没说话，把这两人留给了同事之后，接过一位同事的手电，面沉似水地走到女厕所门前。
手电筒的灯光射了进去，照亮了最里面的隔间，那个许久未开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萧瑶又把手电筒打向地面，地板上残留着水迹，还有刚刚留下的模糊的脚印。萧瑶掏出随身携带的鞋套，快速给自己戴上，然后贴着墙壁，小心避开脚印的位置，走到隔间前面。
手电的光照了进去，萧瑶看清眼前的一幕，只觉得脑袋一震。
那个经久未修的破马桶的旁边，一个穿着崭新休闲服的男人尸体正瘫靠在上面，向上摊开的手掌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樱红色的斑纹，整个地面和墙壁溅满了血，尸体的头颅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也是一个塑料模特的人头。那塑料的人头披着假发，被绑在尸体的脖子上，正朝向萧遥微笑着，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