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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柳暗花明

“果然……我就说呢,怎么不见你金毛姐,搞了半天原来是直接藏对面去了,这谁能想得到啊……”长长舒了口气的同时,天罚紧绷的心弦却并没有得到多少的舒缓。

燃眉之急的确是迎刃而解了,可这说到底还是不解决问题,毕竟作为启动器开关的权杖还抓在金猊手里头呢。短暂的惊喜感褪去后,浮现在天罚心头的又多了一丝无奈,比比到底还是太过莽撞,光顾着大杀四方耍帅去了,压根就没有考虑更多长远的事情,或许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考虑,趁乱把启动器夺走或摧毁才应该是比打倒金丝猴卫队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局势后续的走向似乎并不像天罚所想的那般悲观。

似乎是亲信惨遭全灭的事实极大挫败了金猊身为主君的自信心,此时此刻,依旧牢牢掌握在场局势主动权的他突然颜色大变,反而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在玛莎姐妹之间来回扫视,就连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底气十足了,“你……你们……怎么回事,不把咱家……当回事吗?别忘了,我可是有这个,我有这个的啊!我……信不信,我弄死你们呀!”说着,他将权杖高举过头顶,在口吻上与其说是威胁,倒更不如说是在光明正大进行旁敲侧击般的提示。

可结果如何呢?在互相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后,红和比比却是行若无事地各自摊了摊手,摆明了一副不买账的架势。“这算啥,别忘了,咱们可一起被关在这里的,真要出了啥事谁都跑不掉,你自己当然也不例外。”比比甚至是直接冲着金猊比划起了鬼脸,“拿这么多吗喽的小命来垫我们几个,这到底是谁亏谁赚还不好说呢,反正我是无所谓。反倒是老东西你,真心舍得自己一身剐,也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嘛?”

“你,你……”

不过三言两语的调侃,便已将金猊大人挑拨得面红耳赤、脑壳冒火,事已至此,他终于撕开了一直以来伪装自我的扑克脸面具,歇斯底里的语气也在经由震愤、强硬的顶峰后迅速由盛转衰,甚至已经到了近乎哀求的地步,“不准小看我,不准小看我!你们看清楚啊,所有人的小命都捏在咱家的手里,照着咱家的话去做,乖乖放下武器!不然……不然我可就要摁下去啦!”

“摁就摁呗,金猊大人,光说不做无能狂怒,战略威慑可不是像您这样玩的,不主动拿出同归于尽的勇气,怎么能让人相信您是动真格的呢。”身后却又传来了一声不经意的问候,“不过话说回来,金猊大人,您对这装置是如此的自信,想必是提前测试过效果了吧?”

“那还用说,为保万无一失,咱家可是反复测试过那么多次……啊!”脱口而出的瞬间,自知失言的金猊大人忽的接上了一声怪叫,剩余未说完的话也全都噎在了嗓子眼里。却见众目睽睽之下,他忽的双眼失神、唇齿打颤,混沌的眸子此刻也遍布了血丝,还有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恍惚神色,简直像极了那位已死幕僚先前手拿左轮枪时的情景。

“反复测试过那么多次?合着闹了半天,您这炸弹还不是一次性的啊?回收反复使用,节约又环保,有这么高新的技术为啥不拿出来分享分享,毕竟战略资源紧缺,无论是班达尔、狼国还是我们狮族的军队,甚至就连背靠人类的犬族,也都是很需要这种好东西的呢!”

经过红冷言冷语的点拨,更多一头雾水的旁观者们纷纷恍然大悟,原本笼罩在宫殿上空的死亡阴霾也随着接二连三嘲笑声的迭起而终于被彻底一扫而空了。

“唉,真是可怜啊,老东西骗骗别人可以,可别把自己也给骗了呀。”吐了吐舌头以表无语后,比比漫不经心地以手指弹出一支苦无,十多米开外直奔金猊的方向而去。呆立当场的金猊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等他匆匆回过神来想要回避之际,手里却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半截权杖,杖顶的圆球连带着剩余半截权杖已然被苦无拦腰打断,滚落地面后最终停靠在了另一个人的脚边——

那是金猊的贴身侍卫,他也是刚才趁乱冷不丁开口,从而令主子阴沟里翻了船的罪魁祸首。

“啊呀呀,看起来金猊大人确实是日理万机、殚精竭虑,就连权杖都拿不稳了呀。金猊大人,要不还是让小的辛苦辛苦,替您拿着吧!”弯腰伸手一气呵成,抢在金猊大人回身捡拾之前,眼疾手快的金丝猴侍卫已然捷足先登了,伴随着装置启动器的易手,全场观众的注意力也迅速随之转移。

“你,你……”在用力揉了揉眼睛辨识一番后,金猊神情中的迟滞终于更进一步迈向了深深的绝望,“不对,咱家根本没见过你,你这家伙根本就不是自己人,你到底是……”

“唉,瞧瞧我这笨脑瓜子,都忘了给金猊大人自我介绍了,实在失礼哦。”

侍卫回以淡然的微笑,同时就势迈步走到场地中央——表面上看是为了方便让大家看向自己,实则却已脱离了己方队列,和身为敌对阵营的玛莎姐妹们站到了一起。在掏出并砸碎和比比相同的一块铜绿色水晶后,经由摇曳的魔道光晕渲染,这位局势的实际掌控者终于也恢复了本有的面貌。

茶色的齐肩卷发,高挑的大波浪刘海,小巧的瓜子脸,挺拔的鼻梁,在和善中透露着一丝犀利的冰蓝色眼眸,以及耳廓顶端耸立着的那对标志性簇毛。不过最具辨识度的还得当属她那端正的容貌,简直就像是事先在图纸上经过测量后手工制造出来的高级洋娃娃。

字面意义上的,犹如洋娃娃一般的猞猁少女——相信对于那些亲眼目睹过她容貌的人来说,应该不会有谁会对这样的形容产生任何质疑吧。

“猞猁族大使云尾线,目前就任狮狼常洛联军临时参谋一职,初次见面,对金猊大人多有得罪,还望多多海涵小女哦。”嘴角扬起新一轮浅笑的同时,云尾线以双手拉起裙摆,恭谨地弯腰行礼。

“云尾线小姐,原来就连你都来了呀!”这已经是过去的半个多小时里天罚的第不知道多少回惊叫了,可即便如此,心胸间翻涌的兴奋与欣喜却仍未见哪怕一丝一毫的平复,“我的天,今天重要角色的扎堆程度可不是一般的高,这才是货真价实的全明星阵容,而且还都是围绕着我轮轴转,这得显得我多有牌面呀!”

“嗯哼,还麻烦天罚兄稍安勿躁,后面可还有更劲爆的,这会儿要是兴奋过头可就没意思了……哦,时候好像也差不多了。”

以简短的心算确认时间后,云尾线再次将自己的微笑转向了另一边惴惴不安的金猊,“金猊大人,我看大家都挺好奇,您精心准备的究竟都是些什么杀手锏呢?反正您都事先测试过那么多次了,肯定没有翻车的风险,依小女之见,要不干脆少卖关子,是骡子是马直接都拉出来溜溜怎么样?”

“不,不……行……”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彻底无情碾碎,这下该轮到金猊大人手足无措了,没有权杖作为倚仗,踉跄的他只能伸手在空气中徒劳挥舞着试图寻找可供搀扶的臂膀,只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眼下的金猊大人早已是众叛亲离,无论是主战派的臣属还是刺头军士兵,都纷纷以嫌弃般的神色主动远离着这位昔日的主君,显是对之前金猊要拉他们一起陪葬的狂妄言论仍旧耿耿于怀。

“行?您同意了呀,那好。”

虽然这断章取义一点都不好笑,不过在这壁厢嘻嘻哈哈的同时,另一边的云尾线却已将按钮应声摁下。

说实话,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就在小猞猁扬言动手之际,天罚依旧还是本能地打了个寒颤。尤其是在看见按钮摁下的瞬间,他紧贴地面的臀部与腿脚更是清晰察觉到了某种来自地底深处激烈着的蠢蠢欲动,早前脑补的惊悚画面也随之再度映入眼帘——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怀疑起了云尾线的那股子自信,万一事实证明是她判断失误,岂不是一整个宫殿的人都得陪着她一块儿翻车?

其实无独有偶,在场的绝大部分看客,无论是刺头军还是格林等灰狼,一个个的全都和他剑齿虎一样吓得屏息凝神,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招惹脚底下潜伏着的死神,自己就得落到个尸骨无存的悲摧下场。伴随着无数颗心脏的咚咚起伏,地下这股没来由的震荡逐渐由底层接近地表,再经由地板的四面八方逐渐汇聚集中,并最终——

砰!终结悬念的躁动,来自距离王座阶梯直线距离最近的那根粗壮厅柱。

其实自打昨天被扔进来后,天罚就始终在心底怀揣了一个疑惑,以班达罗格宫殿的规模来看,左右各六根两围左右的立柱便足以支撑天花板的穹顶,柳瓦夫人在恩戈罗格的行宫面积与其相仿,便是采取了这种常规厅柱的配置,然而班达罗格的宫殿却在保留相同六柱配置的同时,还额外浪费了更多的室内空间,在靠近王座的方向上增添了一根直径超过两米的擎天巨柱,矗立在王座阶梯与左手边的侧门之间显得格外突兀,无论是美观度还是实用性上都着实不敢恭维,确实很让人难以理解设计者原本的意图。

然而眼下,答案终于揭晓了。

与脚底轰鸣同时持续进行的,还有巨柱表面纹路犹如螺丝拧转一般的剧烈波动,伴随着各色图腾雕画仿若万花筒般的分解、重组,面朝王座的方向也无端凸起了一轮酷似门框的接缝线,并经由短暂的停顿后居然又真的像门一样朝两侧展开了屏扇,令内部的结构完全一目了然——厅柱并非实心,压根不是用来直接承受天花板重量的,仅有薄薄的一层表皮用以掩人耳目,厅柱的内部空间与地面连接处完全处于镂空的状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件与其内部空间直径相仿的标准圆盘以及相配套的牵引滑槽,连带着周围一圈隔板组成了一个简陋的轿厢,内部净高度超过两米,直径稍小于厅柱。不难看出,这套复杂的机械系统整体运作逻辑与人类世界的电梯大同小异,使用者只需在轿厢底部的圆盘上站稳,便可在宫殿以及下方的密道之间往来升降,简单、快捷又方便,真是个完美的紧急逃生系统。

当然这次,它的作用不再是逃生撤离,因为此时此刻呈现眼前的轿厢已非空载状态。就在万众瞩目之下,新入场的演员们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隆重登场,傲然踏上了宫殿的大理石板。

打头的是玛莎姐妹中的二姐白眼,将弩机架在肩上装酷的同时正在远远地朝伙伴们招手问好,和她一起联袂出席的则是最小的妹妹丽丝比,身为玛莎营的参谋,平日里甚少出现在战场上的金毛妹今天难得披上了和姐妹们款式相同的军用斗篷与束腰战斗服,虽并未持有武器,却在背上额外装配了一对酷似炮筒的不明物品。尽管已有红和比比珠玉在前,相衬托下这两只玛莎雌狮已不再显得那么出人意外,但这还不是全部,紧跟在她们后面的还有更大的惊喜。

那是四个身形相较于雌狮而言更加小巧的存在,只是与玛莎姐妹们的统一着装相比,他们身上的装备来源就很是复杂了,仅仅一眼望去便能留下印象的就有——狮族野战部队标配的半披肩斗篷,来自牢房狱卒的护额与兜帽,同时也包含了王都守备军款式的胸甲、护膝以及短剑长矛等制式兵器,真可谓十分里有九分的不伦不类。不过除此以外,他们脖上统一装束的红色飘带倒是提供了更多身份信息的佐证,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清晰可见其上镌刻着的帕雅丁蔷薇纹章,再加上兜帽顶端犬科动物耳部特征的凸起,结论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

同时停下脚步,并十分默契地一齐掀开兜帽,洛波、布兰卡与灰满当即以狼族特有的仰天长啸宣布了自己的到来,他们看起来精神格外饱满,半点不见刚从牢房里解放出来的狼狈,甚至让人怀疑在他们自己看来,眼下进入的并非是什么紧张对峙的政变前线,而是专供他们肆意蹦迪起舞的练习生节目现场。

“要!!要!!介个闹!!!!迎面走来的你让我如此蠢蠢欲动,这种感觉我从未有,快来说个理由,忽悠——”一面灵活挪动双腿原地太空步,洛波一面以嘻哈式的说唱口吻隔着老远打起了招呼,“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天罚老哥久等了,接下来,就该换我上场表演啦!”

“啊哈,欢迎欢迎,真就再多一眼看一眼就会爆炸哈,这下演员可都到齐了!呃,不过话说回来,明明是我安排的她们去救你们,怎么这会儿演成你们来救我了,确定不是拿错剧本了么……”抬手敲敲自己的脑壳后,天罚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所以说,金猊老贼一直威胁着要启动的装置,实际上就只是这个可供他在危急关头撤离当场的逃生设备?呵呵,装模作样的还真挺唬人,若不是云尾线小姐洞若观火,我们估计还得被蒙在鼓里呢,真是自己吓自己……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不是炸弹,那他事先藏在密道里的又是些啥呢?”

“你是说那几辆密封的厢车?嗨,啥炸弹呢!”这次回答的是灰满,却见他正用力拍打着自己那并不合身的胸甲等装备,“我们还以为藏着啥好东西呢,结果打开来一瞧,嚯,尽是些乱七八糟的衣袍护甲还有武器,看起来是事先预备给某些大人物更衣潜逃的,于是咱们就东拼西凑的借来用一下了……嘻嘻,天罚老哥你放心,我可没忘记打借条留在车厢里呢!”

“啥玩意儿啊,你还显得挺骄傲!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代表这些吗喽,给你颁发个什么感动班达罗格年度人物奖咯?”言罢,天罚再一次与三狼放声大笑,手脚还不由自主地挥舞庆贺起来,动静闹得实在过大,以至于背后负责用膝枕垫着他背的莫格里都看不下去了,连连轻掐胳膊提醒着他别再得意忘形。

紧跟在最后的小母狼并未像同伴们一样肆意嬉闹,格外怯懦的她一直躲在前辈们的身后,尽一切可能避免吸引旁人的注意,远远望去,隐约能看见她金色的头发以及碧绿的眼眸。天罚暂时没能想起这只小母狼的名字,不过印象里她似乎一直都是跟在紫葡萄身边的,应该是隶属于女王陛下的某位嫡系护卫吧。

等等,事情发展到这里确实大致符合自己事先与小猞猁敲定好的流程走向,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呃,算了吧,既然当下难得久别重逢,就别再自己给自己添麻烦了。

接二连三的形势翻转下来,天罚这边确实是喜出望外、笑颜逐开,不过对于某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们来说,这惊喜恐怕就有些来得太过于惊吓了,就比如说——面如土色的金猊大人,以及将神情由不可思议转变为难以置信的吉吉将军。

“怎么会是你们?”摇了摇头的吉吉有些愣怔,眼神在困惑、愤怒中又夹杂着懊恼与不解,“本将军事先早已联络过沃沃将军,要他斩草除根务必不留余地,他当时答应的挺干脆啊?难不成,是他那边又出了什么差池……”

“不不不,别乱错怪人。实事求是的讲,沃沃他办事很踏实很靠谱,最起码火上浇油这方面确实干得很出彩,瞧瞧这给咱烤的,怎么洗都洗不掉哦。”洛波一面抱怨着,一面还不忘继续搓抹着脸颊上的灰烬,“唉,要不是咱几个急中生智,当着他的面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估计这会儿工夫你可就真得字面意义上的活见鬼了。”

“如此说来,原来你就是那个在背后里撺弄搞事情的吉吉将军咯?唉,托您的福,咱们在臭烘烘的号子里可没少受照顾呢。”紧随其后发话的是白狼布兰卡,尽管皑皑银发已被烟垢熏烤得有些发了灰,却依旧难掩她双眸深处犹如利剑出鞘般犀利的敌意,“这下好了,冤家路窄,到底还是撞着咱们手里了,正好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说吧,你想怎么打?”言罢,她与洛波、灰满集体侧歪脑袋,一面维持着嘴角诡异上扬弧度的冷笑,一面开始搓捏起各自手头上的武器。

吉吉似乎仍想指使部下负隅顽抗,然而他想多了,眼下就连金猊大人都已成了光杆司令,他这个马仔又还能指使动谁呢?这壁厢三只灰狼刚摆出开打的架势,正处当面的一众刺头军们业已纷纷望风披靡,眨眼间的工夫便自觉散了个精光,直接让后排的吉吉像个刚出生的娃娃一般赤裸裸地暴露在灰狼们的兵锋之下,这下彻底没得玩了。

“诶,等一下等一下,这不公平,你们可都是好人,是正义的伙伴,怎么能干以多欺少凌虐弱者的勾当呢?冷静啊冷静,你们不能这样……”面对三狼的步步紧逼,吉吉只得尴尬地举起双手缓步后退,除此以外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生怕打破眼下这微妙的平衡,“那个,正所谓,不是冤家不碰头嘛,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上来就开打未免也太粗暴了吧……而且别忘了,我跟你们家剑齿虎可是有过君子协议的啊喂!”

“君子协议?”这下该轮到布兰卡他们面面相觑了,“这又是什么鬼?”

然而别说他们,就连另一边的天罚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自打来了班达罗格以后就再没机会摸过纸笔,就连昨晚和莫格里的私下谋划也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更别提亲手签过什么协议了,吉吉这又闹的是哪一出?

正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却见吉吉已经掉头望了过来,可以看出挤眉弄眼的他正尽可能摆出一副谄媚的神情,“那个,天罚将军,本将军打从一开始就觉得你靠谱,一口唾沫一个钉,不愧为保护区响当当的一条男子汉,所以说你看……在御前决斗还没开始之前你不是建议过,最好就由我们俩来一对一单挑来解决问题嘛,你肯定没有忘记吧?”

“好像是有这回事吧……所以呢?”虽依旧一头雾水,不过毕竟身正不怕影斜,天罚还是老老实实承认了。

“所以说嘛,本将军刚才慎重考虑了一下。”瞥了瞥天罚的满身伤口,以及嘴角、胸口尚未干涸的血迹后,吉吉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认为,这可真是一个好建议啊,要不我们就照着你说的来吧!”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唏嘘声迭起,就连班达尔自己人都忍不住朝吉吉投出了鄙夷的目光。“不是,下冰雹吃面条,你是怎么张得了嘴的?”第一个开口吐槽的依然还是莫格里,“刚才御前决斗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积极呢,这眼瞅着天罚受了这么多伤,又觉得自己行了是吧?拜托吉吉,男子汉大丈夫的要点脸好不好,哪怕是反派也是要有尊严的,再这么下去,金猊一党的面子可都快被你丢光了!”

意犹未尽的莫格里还想再开口骂些什么,但是天罚却已及时伸抬手制止了。说到底,他当然也恨不得让玛莎四姐妹当场把吉吉活剥一层猴皮,将先前各次背叛自己的老账连本带利一起算个干净,但心底深处的理智最后还是强行勒住了他的狂暴。着眼大局来看,目下正是班达尔权力高层改朝换代的重要转折点,他和伙伴们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对自己负责,更关乎到莫格里今后统治延续的合理性,而作为其与金猊一党执政理念的最大分歧所在,暴力与杀戮恰恰正是当前最为忌讳的所在,只会徒增更多不必要的口舌而已,所以越是如此紧要关头,也越是要彰显己方的广阔胸怀,方才能与这些无所不用其极的阴险小人彻底区分界限,这点道理天罚还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只能让吉吉更体面一些了……也罢也罢,就算他走了狗屎运吧。

“吉吉将军,在下属实没能想到将军竟然诚恳至极,哪怕各为其主争锋相对,却也能留心记住在下的每一句言辞,这还真是令在下不胜荣幸呢。”天罚尽力掩饰自己的愤怒,面无表情的脸就好像一潭死水,平静到难寻一丝一毫的涟漪,“不过很遗憾,你瞧在下多不小心,还没等到您来赏脸,就已经被打成了个半残废,着实再难与将军一较高下了。要不这样吧,咱们还是依旧遵循班达尔·洛格古法里的御前决斗章程,就由你从在下的伙伴中任意挑选一位,作为我的代理人出席此次对战,就是不知吉吉将军意下如何呢?”

“这自然最好,只要不是群殴就行,那样可太不文明了。诶嘿,还让随便挑对手吗?那本将军可就不跟你客气啦……”

可他还是太低估这家伙的不要脸程度了,就在看到贱笑中的吉吉抬手所指方向时,天罚终于再难压抑自己的情绪,当场翻脸咆哮道:“混账东西,又想要钻空子,难不成非得欺负老弱病残你才高兴?!再补充一条,路易王陛下跟老子一样除外!”

“行吧行吧,真是受不了你。”还没等莫格里这个当事人表示些啥,吉吉倒是抢先诉起苦来了,“唉,口口声声让我随便挑的是你,真挑上了又计较这个计较那个的也是你,好的歹的都给你占全了,这年头,保护区的正人君子们就这么喜欢又当又立嘛……”

不断耸肩作委屈状的同时,吉吉悻悻放下了手指,继续以牙疼般来回扫视起来,那副郁闷神情简直不像是让他随便挑对手,而是在逼着他选择一杯不得不咽下的毒酒。天罚阵营的伙伴,除了剑齿虎自己还有莫格里以外,备选对象还有玛莎四姐妹、格林与其游骑兵部众,也少不了一直虎视眈眈着的布兰卡、洛波、灰满等狼,看起来哪一个都不是啥好惹的货色哦……

“我看就是你了,兀那婆娘,我们来打一架吧!”万般无奈之下,吉吉将军朝着丽丝比扬了扬下巴。也难怪吉吉挑她,并未持握武器的丽丝比不光是玛莎四姐妹里最文弱的一个,而且自打进来以后似乎全程都一直站在原地发自己的呆,始终对现场的形势秉持着事不关己的冷漠态度,确实看起来算是比较好捏的软柿子了。

然而就在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点名后,经由短暂愣神的小雌狮忽的发出了邪魅的冷笑,原先平淡的神情也迅速被前所未见的兴奋与癫狂所取代。“哦,你确定?”却见她话音刚落,便已将手倒背着插向身后那两截酷似炮筒的装置,令其启动后通过机关术式的泵动自行装配,并最终在武装完毕后犹如臂铠一般完全覆盖住她的左右前臂——当瞧见臂铠前端整齐刺出一排雪亮的指虎时,天罚明显能看出吉吉喉结暗自倒咽唾沫时的蠕动。

“正好,我也想找个倒霉蛋来试验一下这机关铁拳的威力呢,我看你就挺合适!”言罢,她将那两只比刺头军制式盾牌更宽更厚实的铁拳撞击于胸前,臂铠肘部负责后座力驱动的喷口也即刻以飞溅而出的滚烫气浪作为反馈,电光火石之间油灯纷纷摇曳,仿佛是整个宫殿都为此抖了三抖。

“啊,不不不,算了算了……”吉吉倒是颇有自知之明,眼见情况不妙便立马改口,手指也随即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我看还是你比较适合,要不就是你好了!”

天罚也报以看热闹的心态漫不经心紧跟着调转视线,可在看清对方所指方向的时候却又紧跟着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底顿时大叫糟糕——这次吉吉挑选的,却是站在红和比比之间的云尾线!

坏了,刚才附加条件的时候,他居然忘记把小猞猁也算进去了。

现在想来,他剑齿虎其实一直都对云尾线心存着不小的歉意。自打结识以来尽管不过一个多礼拜的光景,但小猞猁留给他的印象却着实镂骨铭心,不光是一如既往的婉婉有仪文质彬彬,还有伴随着他们一道走来的赤诚不渝,从维迦到常洛这一路上的并肩作战、筚路蓝缕,她与他们共同品尝着胜利的来之不易,甚至在危难之际仍旧相依相随不离不弃,绝不吝啬于绞尽自己的脑汁。自政变形势逆转到现在,别看得意洋洋的天罚一直以策略谋划者的身份自居,仿佛眼前发生着的一切都尽在自己掌握,可实际上真正完善行事的一切细节,为狮狼联军梳理脉络、运筹帷幄的,恰恰正是这位最不显山不露水的云尾线小姐,换而言之,她才是货真价实的最大功臣。他剑齿虎倒好,不光恬不知耻地要把功劳全揽到了自己身上,甚至就连讨价还价的要紧时刻都能把这位最大恩主完全遗忘脑后,真可谓不仁不义至极了,如此想来,也难怪天罚内疚到难以自怀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才好?别忘了,小猞猁自打加入他们以来一直都是作为参谋坐镇后方,从未亲身经历过刀剑之事,说句手无缚鸡之力并不为过,怎么能叫她上去打呀!可现在再反悔还来得及吗?本来让对面随便挑选对手就已经够打肿脸充胖子的了,这接二连三的附加条件更是显得丢脸至极,如此反复无常的不要脸操作,又跟对面的吉吉有何区别呢?怎么办怎么办啊,头都大了……

“哦?选我嘛?”正当这壁厢天罚焦头烂额之际,却见云尾线竟是坦然一笑,随即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那好啊,能得到将军大人的赏识,小女也实在是倍感光荣,既然如此,还望阁下您能够不吝赐教,多指点小女一二哦!”

“嘿嘿,这你就放心好啦,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本将军向来一视同仁,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放水的!”吉吉再三点头反复确认,手头上却早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本将军可不想给人留下轻薄女性的口舌,只有全力以赴,才是对女性的最大尊重呀!”

“喂,你这,真的不要紧吗……”就连向来对小猞猁没啥好脸色的比比都浮现出了难得的关切神情,“恕我直言,跟这种货色打交道犯不着勉强自己,要不还是换我上?”

云尾线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以示无妨,“马先驯而后求良,人先信而后求能,既是天罚将军已与他订过了规矩,我又怎可失了礼数公然违背呢?玛莎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不过还是请允许小女任性这一回吧。”

好言谢绝比比的援助后,小猞猁还不忘再一次转身面向吉吉,毕恭毕敬地交叉着双腿屈膝行礼道:“世间繁华皆如梦,唯有赤诚最难得,既然是吉吉将军您先提的建议,那就请阁下先行指教好咯,多多承让了。”

谦卑至极的她恐怕就差把“请您先出手”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这也让吉吉愈发喜出望外,赶忙连声应好道:“好啊好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不跟你不客气啦!”话音未落,他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展开猛扑,抡起拳头直冲云尾线而来,“小妞儿,本将军来了哦哦哦噢噢噢噢——”

然而下一秒——

纤足轻点,衣决飘飘,云尾线波澜不惊的回旋转身,当胸横扫而出的一脚正中吉吉那张丑陋的嘴脸,不待对方喘息分毫,她又紧跟着以另一记干脆利落的上勾拳直击下颌,仅仅一个照面便已将吉吉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可这才只是个开始呢。却见小猞猁身手矫健、步步生莲,曼妙的姿态仿若芭蕾舞者,一招一式都尽显勃勃飒爽,一会儿好似白蛇吐信般嘶嘶破空,一会儿又骤如雷霆闪电般行云生风,拳脚之间落花流水气场全开,每次出手都是既精准又沉闷,接二连三的疾风骤雨之下,将战斗彻底拐入了旁观者们从未设想的道路。

她温文尔雅、落落大方的久了,都差点让人忽略了另一个客观事实——尽管体型仅有老虎的七分之一,可猞猁仍旧是一种最标准的中型猛兽,骨子里的凶悍程度与掠食猛劲犹在,战力哪怕和狼相比都得算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岂能是黑猩猩这种货色的吗喽就能随意碰瓷的?

在如此这么一番全方位立体化攻势之下,吉吉真可谓结结实实地当了一回训练场的木人桩,一顿好打下来别说还手,连呜呼哀哉抱头鼠窜都显得猝不及防,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试图抬头叫停,却又惨遭小猞猁当面而来的一记飞踢,瞬间像只断了翅膀的蝙蝠似的朝后翻出了滑稽的曲线;王都守备军昔日的司令就此彻底成了个笑话,他就这么沿着王座侧边的阶梯一路跌出了大众的视野范围,最终滚进大殿后方的角落里过了好半天都没再没个动静与回响。

“棋逢对手、点到为止,阁下真不愧是班达罗格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手段果然非比寻常,小女甘拜下风!”

在哑口无言的一众观众面前,云尾线在落地后还不忘接上一记优雅的转身,以脚尖轻巧点地的同时又用左手轻轻拉起裙摆,右手则放在了胸口──就像是谢幕后演员毕恭毕敬的鞠身行礼,以此结束了这场扮猪吃老虎的好戏,“能有幸较量至此已是万分荣幸,又怎敢不识时务地继续阿谀求容呢?至于这点上不得台面的三脚猫功夫,使将出来也实在丢人现眼,雕虫小技微不足道,诸位大人们见笑莫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