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季年华
每年的三、四月份都是各大院校专业招生考试的时间,美术生的专业考试大部分在长沙,全国大部分的艺术院校都会在那里设考场。经验丰富的吴老师正在给大家讲解往年高考的题目和要注意的事项。
随着教室里铅笔划过纸张的“唰唰”声编织成一首紧张而专注的序曲。每一位美术生的心都被即将到来的专业考试紧紧牵引。吴老师穿梭于一排排画板之间。
在杨宇晴身后,他轻声细语地指出:“女性的口轮匝肌,要柔和,画法与儿童相仿,因为女性的肌肤细腻,轮廓温婉,不似男性的刚毅......”。
转而,吴老师移至顾星夷身旁,赞许地点点头:“画得颇有神韵。”随即,他的目光落在顾星夷画布上那略显突兀的颧骨上,“颧骨,要注意与周边环境的过渡和融合,否则......”
课间休息,一个漂亮的高一的小师妹要云霄教她削铅笔,云霄拿过铅笔和刀片,蹲下,对着垃圾箱,他的手,白皙修长,灵活地操控着刀片,耐心地对那个女孩说:“刀面与笔,成斜角,轻削,薄而均匀。”
顾星夷坐在自己的画板前,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云霄与小师妹的身影。
杨宇晴见状,轻轻贴近她耳边,打趣道:“优秀的人总是光芒四射,别生气。”顾星夷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起几年前自己初次握笔的那一刻,那份纯粹与好奇。不过你好像很闲。”
“不识好人心”杨宇晴指着顾星夷假装生气,轻轻推了一下顾星夷。
顾星夷突然捂住胸口下方,脸色瞬间苍白,她蜷缩成一团,“啊,痛!”叫了一声,杨宇晴慌忙上前,试图搀扶,急切地问:“星夷,你怎么了?”
“好痛!”
杨宇晴大喊:“吴老师,吴老师。”
吴老师刚下楼不知道去哪里了。大家都围了过来,云霄上前问:“哪痛?”
顾星夷指着胃部右边一点说:“这”此时已是泪如雨下,额头上冒冷汗。
云霄决定送顾星夷去医院,急切地说:“修远你去门口找车,陈平你去找吴老师。来,星夷,别怕,你把这只手慢慢搭我肩上,我抱你起来。”
云霄的步伐稳健而迅速,每一步都透露出他的焦急。到了大门口,坐上“快快游”,他小心翼翼地将顾星夷安置好,顾星夷紧闭双眼,眉头紧锁,依偎在云霄的怀里,时而因疼痛发出轻微呻吟。
到了医院,一通检查后,医生让顾星夷住院,得的是急性胆囊炎,还好就医及时,没什么大碍,住院几天就没事了。顾星夷的父母赶到后,对老师和同学一直道谢。
爸爸坐到床边,说:“你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妈妈说:“闺女,咱住家里好吗?。”
顾星夷:“爸,妈,我马上要高考了,每天的作业做不完,哪还有时间浪费在路上,放心吧,这次是个意外。”
妈妈:“你呀,就是犟,上文化课就够累了,还非学美术。要不,咱不学了,如果考不上咱就出国去读,好吗?”
“我亲爱的妈妈,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别人都是逼着孩子学习,你是专给我找退路。”顾星夷说完笑了。
第四天顾星夷就回学校上课了,给同学们带了很多零食,以表感谢,云霄和杨宇晴他们几个当然另有准备。
上午第四节课的铃声刚刚落下,教室里充满了“解脱”的氛围。顾星夷正低头忙碌着,双手快速整理着课桌里的书籍和文具。这时,杨宇晴用笔轻轻顶了顶她的后背。顾星夷继续收拾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别催,马上好了。”她满心以为好友是在催促她加快速度,好早点抢占食堂的“黄金座位”。
杨宇晴压低声音:“星夷,走廊上站着个帅哥。”
顾星夷闻言,语气中满是不以为然:“他帅他的,关我什么事,忙着呢!”
杨宇晴又拿笔顶了一下顾星夷的背,说:“这位兵哥哥好像一直盯着你看。”
当“兵哥哥”三个字落入顾星夷的耳畔时,她的动作突然一顿,猛然抬头望过去。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她的目光与站在走廊上的他交汇,他正以一种温柔而略带笑意的眼神注视着她。
一身橄榄绿军装的兵哥哥,显得格外挺拔而英姿飒爽。那军装,仿佛是大自然中最深沉的橄榄树叶凝聚而成,既透着坚韧不拔的气息,又蕴含着生机与希望。他的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又充满了对使命的坚定与执着,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股正气。
她站起身,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鹿,飞奔向他,紧紧抱住了他。
教室里其他同学见状,纷纷发出“噢~”的惊叹声,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特有的甜蜜与羞涩。
他轻轻地抚摸着顾星夷的头,声音里满是宠溺:“好了好了,注意点形象。”说着,他拍拍顾星夷的背,示意她松开。但顾星夷却像个孩子般依恋,不愿放开。她仰起头,泪光闪烁,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我都两年多没见到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哭什么,傻不傻呀!我上午到的,放下东西就来看你了。你的病好了吗?还疼不疼?”
顾星夷嘟嘟嘴,撒娇道:“那会儿可疼了,现在没事了。”
这时,杨宇晴和杨语芊从教室的前门走出来,问顾星夷:“星夷,要我们给你带饭吗?”
“不用了,今天中午佳人有约。”继而对他说:“走,我们吃饭去。”然后笑嘻嘻的吊着他的胳膊向学校大门口走去,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云霄独自站在走廊上,目光追随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心中五味杂陈。
顾星夷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大袋零食,她给班上每个同学的桌子上都放了一个,走到云霄桌边时,她说:“云霄,你自己选吧。”
云霄:“不用了,谢谢。”
顾星夷见他头都不抬一下,一直在写作业,就给他挑了块巧克力放到他的桌上。
杨宇晴问:“星夷,他是谁呀?”
顾星夷故作神秘地说:“他呀,是我爱的人。帅不帅?”
杨宇晴连忙点头:“帅”。
云霄写着作业,突然就停了下来,拿杯子出去接水了。他莫名其妙的心烦,心里压着千斤重的石头,以至于接下来的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他讨厌这种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霄开始刻意避开顾星夷,无论是在食堂、操场还是教室里,他都能找到理由与她保持距离。
这天,顾星夷准备去大门口的早餐店买早餐,云霄看到操场上迎面走过来的是顾星夷,就往斜方向走去。顾星夷心底的火‘蹭’就上来了,跑过去挡住他,云霄往左走,她挡左边,云霄往右她挡右边。云霄看着她,她也看着云霄,带着疑惑地问:“我哪惹到你了?”
“没有。”
“没有?那你这些天干嘛躲着我?像谁欠你八百万似的。”
“你赶紧去买早餐吧,一会儿上课了。”云霄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走开了。
顾星夷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云霄这些天怪怪的,他不愿说就算了。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需要独立空间。
这天同学们正上着课,突然听到一阵急促地下楼梯的声音,继而传来一男一女吵架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很大,教室里听得一清二楚。
“站住!你给我站住!”是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听得出来情绪很激动。
“你别逼我!”女孩在对那个男子吼叫着。
“静静,不要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了,安安心心在学校上学好不好?”中年男人的声音中带着哀求。
“我说了,我不想读书,不想上学,是你一直要逼我的,要管我。”女孩不耐烦地说着。
“静静,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看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好!不上学,可以,但必须跟我回家,你不能再去找街上那群混混。现在就跟我回家。”中年男人说完就要去拉那个女孩。
不知道是哪一句刺激到女孩,她大声嘶吼道“滚,你以为你是谁呀!凭什么管我,老子不回,老子就去。”
此话一出,突然安静了,再没听到那位中年男人的声音。
坐在教室的所有人都为这位父亲担心,想必他的心凉透了,十几年来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今天会对他如此恶语相向,女孩的话像尖刀一样刺入这位父亲的心脏。她乖巧、懂事、文静、可爱、勤奋的女儿消失了,彻底消失了,回不去了。
陈平冲出教室,对着那个女孩骂道:“你说他是谁!他是你爸,凭什么不能管你。你在自己父亲面前称老子,你是疯了吗?”
“哼,要你管。”女孩愤愤地说了一句,说完一溜烟跑了。
陈平对父亲说:“爸,你先回去吧,下午我去找她。”
女孩已经到了操场上,正快步走向学校大门口,她脸上精心描绘的浓妆,有了几分成熟韵味。金色的发丝被刻意打理成杀马特风格的造型,蓬松而不失层次,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羁与叛逆。
上身,一件简约的纯白色抹胸吊带衣作为内搭,她雪白的肌肤相映成趣。而外套则是一件鲜艳夺目的红色皮衣,短款的设计巧妙地提升了腰线。红与白的碰撞,如同火焰与冰雪的交融,热情又奔放。
下身,她搭配了一条紧致贴合的黑色紧身皮裤,面料光泽感十足,皮裤的剪裁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修长的双腿。皮裤的口袋中,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小巧的打火机,是她随身携带的小秘密。
脚下的那双“恨天高”,更是将她本就高挑的身材进一步拉长,细高跟稳稳地支撑着她,每一步都踏出了女王般的气场。
她不知道,此时,她的父亲正双手掩面,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无声地抽泣。陈平上前去扶他。他摆摆手,示意陈平回教室上课。他就这么默默地坐在那,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陈平和她的妹妹是龙凤胎,高一的时候陈静还和顾星夷是一个宿舍的。她双颊粉似桃花,明眸如同梦幻,白皙的肌肤,双唇微抿,黛眉含笑。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最后一个字的音微微拉长,柔中带着一丝丝的嗲,大家还说她像大家闺秀,还给她取了个别名“陈嫣然”。记得那会,她喜欢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手里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翻阅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她的心灵在书页中漫游,眼神专注而坚定,只有她和书是真实的存在。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呀,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校外那群小混混成了“朋友”,或者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群小混混盯上了。
她就像温室里的花朵,美好又纯洁,完全抵抗不住外界的风寒,而十七岁的年纪又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逃课的日子里,她可以通宵玩游戏,也可以睡到自然醒,她可以抽烟喝酒,也可以夜晚去飙车......,她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精彩又刺激,她开始讨厌每天枯燥的学习,讨厌每天都有写不完的作业,讨厌每天晚睡早起,“自由”的风已经吹进了她的心田,在别人的教唆下,她的胆子一天天在“丰满”,直到今天有了对抗父母的“勇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都明白终有一天她会后悔的,可现在怎么办?谁能叫醒她?谁能救救她?
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随性而为,每个人,多年后所承受的,早就在当初做选择的瞬间全都注定了。
就像趁老师不注意翻墙逃课,你以为逃的只是一节课,其实你逃的是你自己的前途。
就像你用厚厚的书遮挡老师的视线,其实遮挡的是自己的未来。
年少时候的错误决定,杀死了未来的自己,等你真正明白的时候,已是人过中年,又或者是在教育自己孩子要好好上学的时候。
这天,顾星夷在笔记本里写下:
十七岁,并非只是时间的刻度,它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年华美好;它带着“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甜蜜;它并非万里晴空,也会有“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困惑;在经历成长的阵痛中,面对诱惑与挑战,偶尔迷失方向,甚至做出令日后自己悔恨的决定。
十七岁的我们,依然会为童话中那些关于勇气、爱和梦想的片段而陶醉;也想尝试着端起一杯浓茶,去品一品那份苦涩后的甘甜;
十七岁的我们,不再是那个任性不知世事的年纪,肩上,悄然间,已背负起了名为‘责任’的行囊,那是对自我、对家庭、对未来的承诺与期许;
十七岁的我们,带着未脱的稚气,又透露出成熟韵味,我们向阳而生;
十七岁的我们,将是那永远站在枝头的花蕾,向阳着、展现着,点缀着自己的人生。
随着最后一个句号的落下,顾星夷轻轻合上笔记本,目光穿过窗棂,望向远方,那里,是无限可能的未来,正等待着他们这一代年轻人去书写、去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