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中国文学史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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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诗经》的艺术成就

《诗经》对后代文学的影响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赋、比、兴的表现手法。赋,是铺陈其事,直接言之。如《鄘风·柏舟》:“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直截了当,没有修饰。比,就是比喻,以彼物比此物。这是在今天仍常常使用的一个主要修辞手法,包括比喻与象征。如《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两句八字,写出闺中少妇懒于梳妆的情态,从人物外部表现上显示了对出征在外的丈夫的思念。兴是借助其他事物作为诗歌的开头。《诗经》第一首《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前两句就是起兴,后两句引导本意。

其次是叙事简洁生动,各有侧重且具委婉曲折之妙。如《大雅·绵》与《生民》同为叙述周人历史,却因对象的不同采取了不同的方式,呈出不同的特点:《绵》诗以历史实景的方式,记述了古公亶父率领周人由豳迁岐的过程,尤其突出了建筑都城的热闹场面。而《生民》,则采用神话叙事的方式,用夸张的手法铺写了后稷诞生的神异过程。两首诗中排比句、象声词的使用,增加了诗歌的形象性与语言的气势。《秦风·蒹葭》全是借叙事以抒情,叙事虽朦胧,而情感则极为深沉感人。诗的旨意似不难推绎:一个清秋的早晨,芦苇上的露水还未曾干,诗人来到一条曲水旁追寻所谓“伊人”。伊人所在的地方有流水环绕,仿佛置身于洲岛之上,可望而难即,欲求而不得。而这,正是全诗着意渲染的艺术视点。“所谓伊人”意指什么?古今说解不尽相同。这种游移莫定、似是而非的多义性,恰恰是这首诗的妙处。显然,它所描写的不是某些具体人物,也不是某些具体事件,却在“可望而不可求”的意义层面上,涵盖了人类情感活动的某些共有模式。唯其如此,历代读者才可以根据自己的经历、情感去体验它,去把握它。

再次是用多种手法表现抒情主人公的形象。《邶风·谷风》的妇女性情柔弱婉顺,在被弃之后,只是停留于回想丈夫的对不住自己,说丈夫“不念昔者”,尚未能表现出深恶痛绝的果断的态度。而《卫风·氓》则情绪激烈,有悔恨,也极果断:“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王风·黍离》描写一个忧心忡忡的人,在原野上徘徊,看着那因风而舞的禾苗,感慨万千,情不由己。作者所抒写的不仅仅是离愁别意,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愁绪,那也许正像宋代词人贺铸所体验的情绪,是“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种闲愁很难说得清楚,它只是一种状态,一种体验。“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可言状的愁绪,每一位读者都可以根据自己的体验去把握它,去理解它。

最后是《诗经》中的语言形式特点。首先是章节复沓,也就是反复咏叹,给读者(听者)留下一种回环迂曲的深刻印象。其次是语言形式多变。《诗经》中的句子,从一言到八言都有,具有多种体式,在当时语言发展的水平上,为诗歌体式的发展做了许多有益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