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推理，直面真相

来到医院后，我们立刻赶往诸星大的病房，但是仍然晚了一步。当我们到达病房时，诸星大已经不见了，和他的病床一起，同样不见了的还有穆帅大叔和母亲，只剩下桌上的慰问品能表明这里曾经有人在。我赶忙打开手机，发现好几通未接来电和十几条短信，全是母亲的号码。我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一条条地查看短信，然后给母亲拨打了电话。

“妈妈，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现在在东边的电梯里，马上就要下到地下停车场了。”

“诸星大和穆帅大叔和你在一起吗？”

“我正推着诸星大的病床，感谢上帝，诸星大还躺在这上面，但我们和穆帅走散了。”

“妈妈，我能帮什么忙？”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能阻止她。只有你能。”

“是希朵莉。”

“我不能确定，但我感觉是她。叶才三，找到穆帅，阻止希朵莉。”

我扫视了一下这个病房，所有玻璃都碎了，可以想象场面有多么疯狂。我让庄梓待在这里别走，自己便出了病房。我在走廊的墙上发现了手术刀划过的痕迹，往痕迹较浅的浅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追踪着一些诸如碎花瓶之类的星星点点的痕迹，来到了一个电梯前，这里显然就是那台东边的电梯了，按钮上的刀痕清晰可见，但我看到另一边的楼梯上有一只鞋子，看上去是护士会穿的那种鞋子。我立刻朝楼上跑去。

哪一层都不像是他们停留的楼层，直到我上到最上面，我在楼梯上发现了血迹，我立刻打开天台的大门。只见一名护士拿出了手枪，而在她对面拿着手术刀瑟瑟发抖的正是穆帅大叔。

我大喊道：“快住手！希朵莉！”护士愣了一下，随后将手枪直指穆帅。

“我知道你为什么恨他。”

护士总算回应我了：“是的，你应该知道。”

“你也许知道，我失忆了，但是最近我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希朵莉。”

“我没承认我是希朵莉。”

“我也看了119号案件的档案袋，在你看过之后。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凶手没有立刻动手，杀害高木涉警官后要在警局里潜伏一周是为了什么，另外，为什么凶手要防止火势扩大，我一直想不通。”

“是吗？”

“但是刚才我想通了，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凶手很善良。”

“你觉得这样说就能让我停手吗？”

“不，这很重要。凶手是个善良的人，最近的另一起案件中我也用到了这个思路。”

“你是说那个庄天涯吗？他刺伤了那个黑皮警官，确实挺善良。”

“不，那起案件的犯人是他的女儿，她早就有机会下手了，但是她善良的天性让她一直在等，为了确认诸星大是否善良。”

“但她还是下手了。”

“她只是被吓坏了。”

“你说的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护士拿着手枪又向前走了一步，穆帅似乎是想要后退的样子，但他突然向前冲去，我大喊道：“安室透！别动！”

枪声响了，子弹擦着安室透的肩膀滑了过去，留下一道血迹。

护士说：“看来你已经知道这个混蛋的身份了。”

“是的。”我看到安室透颤颤巍巍地蹲在地上，我喊道：“卸下你的伪装！安室透！”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你不过是个新手。”

“请让我提醒一下你，你甚至不是警察。自从119号案件以后，你就已经不是警察了。”

“你懂什么？”安室透愤怒地咆哮着，将身上的易容伪装撕下扔下天台，他的面容因为愤怒变得那么扭曲，但我仍能看出他的憔悴，他吼道：“这个女人杀了我的得力部下，本堂瑛的仇我必须要报。”

护士说：“不仅如此，现在我还要杀你。”

原来如此，所以母亲说穆帅和本堂瑛不熟，本堂瑛是安室透安插在警局的忠实部下。我说：“请等一下，如果你一定要杀他，不如等我先把事情的始末全部说出来。”

护士说：“随便你吧。”

我说：“119号案件后，希朵莉神奇地存活了下来，而安室透因为追责被迫辞职，一切都是因为在119号案件中安室透不信任FBI，擅自行动，其结果就是误杀了我们的一个间谍——西蒙——希朵莉的哥哥。西蒙的身上不止一处弹孔，恐怕不止一个人开枪。我推测希朵莉只记得高木涉和安室透了，其他人究竟有谁尚不得而知。于是你为了确定报仇的目标，你在杀害了安室透和高木涉后，易容成高木涉潜入了警局，目的是为了找到119号案件的档案袋。虽然你无法通过档案室的安保措施，但你成功跟在别人后面一起进去了，然而你找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119号柜，你并没有就此放弃，你又跟在别人后面出去，继续潜伏在警局中，试图找到119号案件的线索。另一方面，你在警局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安室透居然还活着，并且坐在课长办公室里，警局的其他人都叫他穆帅。这时你大概是回忆起了在安室透家中的一些细节，猜测这个课长是安室透假扮的，而真正的穆帅被你当成安室透在安室透家中杀害了。”

“为什么她会认为我是假的？”安室透说。

“很简单。不管我怎么逼迫那个人说出他的伙伴，他就是不说，从始至终不肯放弃劝我停手。我觉得安室透那个混蛋不会是这样的。”护士说着，轻蔑地瞥了眼安室透。

安室透气得涨红了脸，我说：“我想你肯定是把穆帅锁到了卧室里，把门上的钥匙拔掉了，让他一直不吃不喝。但是你没想到他打破了窗户想要逃走，当你打开锁看时，他却站在门边想要扑灭火势，为什么？因为他担心自己就这么逃走之后，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火势，结果丧生火海。”

护士微微抖了一下，我继续说：“但是你在进门后看到他时立刻就杀死了他，你看到着火了之后，想要干脆就让火焰烧掉所有证据，你把钥匙丢在隔壁房间的垃圾桶里，便出门逃走。而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因为当时房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在，他就躲在他的小阁楼里，静静地听着你们在下面所做的一切，那个人就是房主，安室透。你发现着火之后，立刻下了阁楼，但你不能冒险从正门出去，因为有可能会遇到希朵莉，所以你冲进火海，从穆帅打破的玻璃窗跳了下去，你的身体在经过破碎的玻璃窗时刮到了几片摇摇欲坠的小碎片，估计是被你用身体带走了，带到你现在藏身的地方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安室透说。

“你走的时候太匆忙，忘了把阁楼的入口关好了。”

安室透的脸更红了，我继续说：“我在上面发现了一本‘千年积木’，看来你在那次事件后受到的打击也不小，都开始研究神学了。”

安室透说：“我是听说了272号案件后，才让老同事给我找一本看看。”

“我想你是在说大和敢助警官吧。”

“你怎么知道的？”

“他是我的父亲。我还知道你自己研究出了一些门道，父亲从你这儿学了一些基础的通用文字，还跟你学了一门手艺，就是那个自燃抽屉，那是你的杰作吧。”

安室透仿佛有些自豪地说：“是的。”

“我猜穆帅是去找你说些事情的，正好遇到了报仇心切的希朵莉。悲剧就这么发生了。让我继续说下去。希朵莉潜入警局寻找119号案件档案袋找了一周，几乎把搜查一课都找遍了，只差一个地方，那就是我的母亲，叶文洁女士的办公室。前天，机会出现了。我母亲回忆起父亲的事情，非常伤心，去找穆帅，准确地说是去找安室透诉苦。真亏什么都不知道的安室透能应付那个场面。而在那时，我母亲没有关门。当时，我正好也在那里，我看见课长办公室的门微微开着，但母亲的办公室的门却关紧了。我想，那个时候，你就在我母亲的办公室里吧，希朵莉。你快速地找到了那些名字，安室透、高木涉、本堂瑛。这些是当时擅自行动的警官的名字，我想，正是安室透下的命令。希朵莉立刻开始制定计划，先是摸清了安室透和本堂瑛的关系，随后假装成安室透给本堂瑛发暗号，让本堂瑛早早来到警局，被你杀害，你易容成了高木涉的样子，大大方方地出现在监控视频上，但你还是不肯让我们看见你在堆积沙砾防止火势扩大，你不想让我们看到你善良的一面。杀害本堂瑛后，你一直在寻找杀害安室透的机会，而这个时候，诸星大遇刺的事件给了你很好的机会，因为今天安室透必须待在医院照看诸星大。于是你来到了这里，假装要杀害所有人，但你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安室透一个人。”

护士说：“说得不错，但是我说过了我不是希朵莉。”

“那么刚才是我看错了吗？我看到你的手术刀就要划到我的脸上，但我闭上眼后，却没有手术刀划到我脸上。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你刺伤了自己的另一只手。我毫发无伤地把诸星大推出了病房，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希朵莉，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善良。”说话的正是我的母亲，此刻她和庄梓一起从天台的门口出现了，还有一个人，让我激动地喊了起来。

“诸星大！”

“谭明真，哦不，现在应该叫你叶才三吧。”

“能让我说句话吗？”庄梓说。

母亲点了点头，庄梓说：“希朵莉小姐，我在某些方面和你很类似，我也有憎恨警察的理由。但是仇恨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有带给我更多的痛苦，我甚至因此伤害了我最重要的挚友，诸星大。所以，希朵莉小姐，请不要再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

诸星大说：“其实，我之前就对庄梓家发生的事有所耳闻，我心中对庄梓怀有一种责任上的歉意，我一直没能和庄梓好好聊聊这件事，庄梓刺伤我我也有责任，我应该早点帮助她的，她一直被困在仇恨与恐惧之中，不知道有多痛苦。希朵莉小姐，我相信如果叶才三能在你身边，他一定会及时拯救你的。”

“希朵莉，我会拯救你的，我现在一样会拯救你的。”我坚定不移地说，“所以，请你放下枪吧。”

“不！我哥哥被他杀了！”

“你就算杀了他，你哥哥也不会回来了。告诉我，希朵莉，你哥哥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吗？”

“别说这些老掉牙的话。”但希朵莉已经流下了眼泪。

“告诉我，希朵莉。你的手枪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我父母的遗物，我哥哥当初就是拿着这个被杀死了。”

“希朵莉！你父母留给你的手枪难道是用来犯罪的吗？”

希朵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哭。

我说：“希朵莉，还记得孙昂玮吗？你曾帮助我重拾对推理的兴趣，而在几天前我仍能受到那件事的一部分影响。但现在我已经彻底放下了，你也该试着改变一下自己了，你对别人如此善良，但对自己太严苛了。”希朵莉看向了我。

我接着说：“我不想为安室透求得你的饶恕，他不值得你同情，但我希望你能饶恕你自己，放下仇恨吧，希朵莉，我会陪你一起承受。”

希朵莉放下了枪，说：“但是到底该怎么办啊？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我走向前去，拿出父亲的另一本本子，用自己的生日打开了密码锁。

“不要忘了，我们真正在寻找的敌人是谁？是毒贩组织。看，我爸给我们留下了最重要的线索。”

我将厚厚的本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收纳空间，而被收纳的东西正是一袋粉末。

诸星大上前观察了一下，说：“是毒品。”

我说：“更重要的是装它的袋子。”

母亲说：“这个袋子产自西伯利亚。”

诸星大说：“太好了，这样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了。”

母亲说：“叶才三，看来你爸是把调查的重担交给你了。”

我自信满满地说：“我觉得这么说不太对哦，是一起调查才对。”

母亲大惊，说：“你是说你爸还活着？”

我对着母亲点了点头，走到希朵莉面前，从她的手中缓缓抓住了手枪，说：“希朵莉，我知道你也看过我的抽屉。你从监控摄像头的死角去过我的座位，凭借你的聪明才智打开了我爸的抽屉内层，你找到了我爸的另一本本子，但是也没意识到密码是我的生日。我相信等你出狱后，一定会再次成为我的得力助手。现在，相信我吧，我一定会惩治世间的一切罪恶，所以说，你就放心吧。”

希朵莉痛快地哭了出来，瘫坐在地上，我也陪她坐在地上。

阳光普照在大地上，外面的鸟语花香仿佛隔着窗户传达到了我的心中。

突然，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影从办公室的门口冲了进来，感觉我手中的咖啡都不如原来浓郁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诸星大。在事件结束后，我从诸星大口中得知，那天诸星大之所以比同事们先到庄梓家，原因很简单，他就住在那附近，警局到那儿怎么走他最熟悉了，所以他知道几条近路，骑车走近路就比开车的其他同事先到庄梓家了，而诸星大之所以要抢先一步，就是为了保护庄梓，以免她受到惊吓。同样是在事件结束后，安室透的自白解开了我心头的另一个疑惑。那就是我刚上任的那天，真正的穆帅刚刚死去不久，安室透假扮成穆帅，但是剩下的时间太少了，安室透无法及时到达警局，而真正的穆帅从来没有迟到过，于是安室透便让他的心腹——本堂瑛警官偷偷对时钟做了手脚，那天我其实已经迟到很久了。

这时，诸星大说：“叶才三，制作袋子的厂商的位置已经查出来了！”

“什么？”我立刻将咖啡一饮而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说：“立刻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