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他乡异客
透过飞机的舷窗,可以看到浩瀚的大海。前面是长长的海岸线,白色的线条是一道道泛起的浪花。沙滩,丛林,帆船,大海,提起这些,不由地让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兴奋起来。飞机平稳地降落下来,水清走出机舱,呼吸着外面自由的空气,他将在这里开始他的留学生活。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不过他暂时还顾不上感受这些,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接机的中介帮他安顿下来,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四五个同行的留学生挤上了一辆车,接待的人把他们一个个放到寄宿的人家去,像是投递快递一样。水清租的是一座大别墅的一个房间,除了房主还有另外三个留学生。与他想象的不一样,给他开门的并不是白人,而像是个东南亚人。水清用蹩脚的英语和他简单交流了一下,确认是这里没错,就把行李搬进了房间。他给留学中介打了个电话询问,中介说暂时没有房源,就只能给他协调到这里,房间还是按照原来的标准,只是房主换成了马来西亚人,请他将就一下。水清实在是困得不行,而且觉得主人的态度还算不错,就说先住着看看。他关上门倒在床上,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晚饭的时候,水清在餐桌上见到了另外三个留学生,大陆的女生苏晓彤,香港的男生潘奕泽,还有一个巴基斯坦男生Irashad。Irashad介绍说他本科的时候在中国念书,对中国印象很好,因此会说结结巴巴的中文,硕士才来的这里。晚饭是浓浓的咖喱风味炒饭,水清吃一口就要使劲咽一下,免得食物在口腔里停顿太久熏得自己难受。从另外三个人的表情,水清可以分辨出苏晓彤才来了两三天,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把饭吐出来,而潘奕泽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他边吃边看手机才能下饭,Irashad显然是个老租户了,他看起来吃得津津有味。男主人很黑,但却有健康的肌肉,女主人不漂亮,而且身材胖胖的,颇似一颗饱满黑豆,她的头发染成了黄色,看起来像植物上发黄的茎须。一看到她,水清就忍不住要憋着笑。这一餐大家都没什么话,就是互相认识了一下而已,吃完饭就各回各的房间了。
第二天一觉起来,水清感觉好多了。早饭他用面包机烤了面包,主人提供了牛奶,味道还不错。水清提前了两天到这里,目的就是倒时差,顺便有空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上午,他首先想到的是去超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吃得惯的食物。他用谷歌地图查了查,最近的一个超级市场有两公里远,可是他既没有自行车又没有汽车,路上也看不到出租车,所以只能走着去。他平常是不怎么运动的,这次可把他给累坏了。他第一要做的就是买一辆自行车,然后弄了一大堆的面包火腿回家。中午,主人做了牛排,水清依然在其中闻到了咖喱的味道,他多加了些黑胡椒粉才把咖喱味掩盖下去。下午,他骑着自行车去旁边的一个华人聚居的地方逛了逛,那里有几家华人超市,还有餐厅发廊菜市场等等。他在路边看到一家麦当劳,就走进去买了一个原汁原味的西式汉堡。他咬了一大口,哎呀,这才是熟悉的味道嘛!购物的欲望总是在走走看看的时候产生的,他突然想起在床头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少了台灯很不方便,就在一家路边小店刷信用卡买了一盏回去。
水清把台灯安装在床头,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伸手就能关灯了,他突然发觉自己变得很幸福。提升幸福感不需要花太大的代价,只要在收获一点点的同时给与自己足够的鼓励就行了。熄了灯,水清开始在网上搜索起烤面包和火腿的视频教程。制作步骤看着不难,水清便决定第二天考验一下自己的学习能力。家里有现成的面包机和烤箱,他试着做了做,虽然和外面买的有差距,至少是符合自己口味的。这是水清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下厨,能把东西做熟吃下去,对他来说已经是一次突破性的胜利了。水清非常有成就感,他原以为做饭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可是跟着教程一步步做,真的很简单。这个世界上任何大规模流行的事情都不难,否则就不能流行起来。只要勇敢迈出尝试的第一步,实际上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苏晓彤显然是闻到了水清烤火腿的香味,她特地从楼上跑下来看了看说,“是你在做东西吗,真的是太香了,我在楼上都闻得到。”
“是吗,你的鼻子真灵。”
“你的香肠哪儿来的?”
“我是在超市买的,你要不要尝尝?”
“谢谢,这两天我吃这里的饭,真的是不习惯呢”,苏晓彤咬了一口香肠,闭上眼睛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口舌之间,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说,“真好吃。”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做东西吃。”
“太厉害了,第一次就能做这么好吃,那你会烧菜吗?”
“不会,你呢?”
“我倒是会几个家常菜,不过这里连葱姜蒜都很少有卖的。”
“有菜场的,从这边走几个街区就有华人超市了,常见的蔬菜都能买到。”
“太好了,改天我有空也去弄两个菜,回忆一下家乡的味道。”
“那我就蹭你的菜吃咯”,水清不好意思地笑笑,“哦,我可以帮忙买菜。”
“把潘奕泽和Irashad他们俩也叫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中国人和巴铁,就是要团结起来,在异国他乡,我们就是亲人一样。”
到了周日,房东夫妇到乡下过周末去了。水清去叫潘奕泽,他说最近太累了不想出去也不会做饭,聚餐完了他帮忙洗碗。Irashad倒是很乐意,他一听说有活动,积极地说要参加。苏晓彤列好了清单,水清就和Irashad出去采购食材。苏晓彤掌勺,在食材很有限的情况下,弄出了几个很不错的家常菜,比如土豆烧肉,番茄炒蛋,耗油生菜,麻婆豆腐,另外拌了一盘蔬菜沙拉,Irashad弄了一个巴基斯坦独到的哈利姆,还煎了牛排,水清什么都不会就在苏晓彤的指导下煮了个紫菜蛋汤。菜都上桌了,才把潘奕泽叫过来,四个人围坐在桌子边,别提多开心了。
水清给大家倒上了一杯红酒说道,“来,为中国和巴基斯坦老铁的友谊干杯!”
水清、苏晓彤和Irashad都站起来举起酒杯,潘奕泽却坐着不动。
“你是不是不喝酒啊,我给你换一杯饮料吧”,苏晓彤说道。
“我喝酒,可是你刚才说干杯的时候把我给漏了啊”,潘奕泽看着水清。
“我说错了什么吗”,水清看看苏晓彤,“咱们不都是中国人吗?”
“不不不,应该是中国人,香港人,巴基斯坦人干杯”,潘奕泽把杯子靠过来。
“香港人不是中国人吗”,水清把杯子收回来,避免和潘奕泽的杯子碰在一起。
“香港人是香港人,中国人是中国人”,潘奕泽自己喝了一口,又坐了下来。
“香港特别行政区是中国的领土,马关条约被英国租借,九七之后就回归了。”
“那是政府的事,与我无关,从我内心的认同感来说,我就是香港人。”
Irashad看水清要和潘奕泽吵起来,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坐了下来。
“行啦行啦,那我们换个说法”,苏晓彤笑着打圆场,“为了咱们炎黄子孙和巴铁的友谊,干杯!”
“抱歉,我是基督徒,是上帝的子民,不是什么炎黄子孙”,潘奕泽说。
这下苏晓彤也生气了,“香港人和巴基斯坦人没有传统友谊,咱们三个喝吧!”
三个人碰了一杯,搞得潘奕泽很没意思,他匆匆吃了两口就说吃饱了,回去自己的房间了。潘奕泽走了之后,饭桌上尴尬的气氛才缓和过来。
开学之后,水清就忙了起来。其实他的英语水平本来并不怎么样,也就是去麦当劳买汉堡的水平,真要理解老师上课的那些专业术语,是远远不够的。不过本来水清的目的就是到国外来镀个金混个文凭,所以报的就是个授课型的硕士,至于真能学到什么,他自己是不在乎的。老师留的作业是一个group task,要学生们自由组成三人的小组,自选课题,做个关于过往某个世界性经济事件的分析。
水清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作业,他感到有点不知所措,急切想找到靠谱的队友,抱上大腿。可是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所以他首先要交到几个靠谱的好朋友。下课了,他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眼缘的中国同学可以报团取暖。正坐着呢,有几个白人过来打招呼,他们说了几句,水清没有太听懂,一个人随即做了个手势,好像是要钱的意思。水清还是不明白,有个中国女生,看起来是其中一个人的女朋友,说道,“你要是愿意花点钱呢,我们就允许你和我们组队,帮你完成作业。”
“对不起,我就是完不成作业,也不和你们组队”,水清背起书包离开了座位。他感受到了侮辱,中国人为什么给了外国人一种人傻钱多的感觉,但更多的是凄凉,在异国他乡连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都没有,被欺负了只能一个人孤身抵抗。或许是不甘心,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拦住了一位中国男生,用中文问了一句,“你好,这次的分组作业,你有队友了吗?”
“还没有呢”,他回答道,水清从他的眼神中同样看出了无奈。
“那么,我们两个来组一队吧?”
“好啊,终于找到组织了。就我们两个,还有另外的人吗?”
“再找一个吧,我们看看还有没有中国人了?”
两个人向教室里剩下的人望去,刚才那些白人同学在远处笑着看他们两,还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水清懒得理他们,不过教室里的中国学生都走完了。
“没事的,就我们两个也行,相比于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已经增加了百分之百的力量了”,水清鼓励他,也鼓励自己。
“我叫葛涵,我是中国人。”
“我叫水清,我也是中国人”,两个人握了握手。
两个人说着,旁边有人插了一句,“Can I join your group?”
水清看了他一眼,像是个印度人,就用蹩脚的英语问道,“What’s your name?”
“Varun, Indian and Chinese, we are friends, don’t leave me along, please”,他做着夸张的表情,双手合十,好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
水清对印度人并无恶意,只是看他脏兮兮的头发,油腻的皮肤,还有人字拖里塞不下的臭脚,实在是不想带他。
“带上他吧,怎么样?他也怪可怜的,要是不带他,会给那群人笑话”,葛涵望了远处那些指指点点的白人一眼,他们发出了一阵哄笑。
“Welcome to join us, Varun!”
“Thank you, thank you very much!”
就这样,三个人的小组组成了,他们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Varun说他有点事情要先回去,让水清和葛涵先把课题商量好,再一起调研就行了,做什么题目“he doesn’t care”。水清就让Varun先走了,两个人到学校的大草坪上坐着讨论。天气很好,草坪上有许多人坐着看书,还有人躺着睡觉。在水清和葛涵共同的记忆里,亲身经历过的最大的一次经济事件就是九八年亚洲金融危机了,于是两人很愉快地就将这次的研究题目定了下来,剩下的就是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了。
随后的几天,水清和葛涵晚上都去图书馆看书或者上网,搜集了不少资料。可是每次约Varun,他都说有事,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是出租屋漏水,要么就是去参加Party。两个人都生气,叫了几次见他推脱,明白他是在偷懒,就索性不叫他了。过了两天,倒是Varun主动联系,说自己周末有空,要不要一起见面讨论一下。水清和葛涵见他好像有参与的意思,就打算既往不咎,通力合作。周六早上,三个人在图书馆碰面,水清把已经搜集好的资料,包括当时的国际政治形势以及经济合作组织,给Varun介绍了一下。至于剩下的内容,由葛涵来分配。
“Shuiqing, he takes the part of investigating George Soros shorting Hong Kong stock market, I take the part of shorting Thai Baht, and you search for shorting pound.”
“OK, I like that”,Varun显得很感兴趣,他一边说一边很努力地摇着头。
“Well, let’s start working”,葛涵很高兴。
三个人就离开座位分头去找书了,过了一会儿葛涵和水清回来了,Varun还没有回来。两个人觉得他可能在找书吧,就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水清去上厕所,路上却发现Varun坐在角落里看手机,一边看还一边笑。水清没有管他,上完厕所就回去了。快到中午,Varun才回来,他说刚才收到一封重要的邮件,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用手机回邮件去了,两人都说没关系。Varun提议说旁边有家不错的汉堡店,他去买午餐外带过来一起吃。
“That’s very kind of you. I would like to have a hamburger, some chips and a cup of coke, thanks a lot”,葛涵正忙着看书,有人愿意带饭他觉得特别感谢。
“The same”,水清其实并不想吃汉堡,不过又不想拂了Varun的面子。
“OK,thirty dollars.”
水清一惊,这么贵呢!不过既然说好吃,那贵就贵吧,两人把钱给了Varun,就继续看书了。Varun走后,水清对葛涵说,“早上我看Varun躲到外面去玩游戏了,根本就不像在回邮件。”
“我也觉得他有点不靠谱,咱们得盯紧一点,不要让他糊弄我们”,葛涵说。
图书馆里是不允许吃饭的,过了一会儿Varun发了个信息过来,说饭买好了去外面吃吧,水清就和葛涵收拾东西走出去。走到外面碰见Varun,他正拎着三个塑料袋,看起来满载而归。Varun见把午饭递过去,三个人就坐在草地上吃起来。水清看了看袋子上的logo,确实是一家没吃过的汉堡店,吃起来的口感还不如汉堡王呢。辣椒放得有点多,算是有一点特色吧,但是根本值不了三十块钱。水清和葛涵吃完了汉堡和薯条,晒着太阳喝可乐。Varun从他的塑料袋里又掏出了一盒鸡米花,一个个丢到天上用嘴去接。有些没接到掉在了草地上,他还腆着捡起来问葛涵说,“Would you like one?”葛涵摆摆手,看着水清尴尬地笑笑。
“I have an important appointment in the afternoon, so I really have to go now”,Varun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水清和葛涵既觉得意料之外,又觉得意料之中。
“Really, but we have hardly done anything today”,葛涵有点不高兴。
“I can manage my part”,Varun很坚定地保证,又哀求地看着两个人。
葛涵看看水清,水清撇撇嘴,“We check the progress everyday in the evening.”
“Sure”,Varun站起来,说了一声拜拜就拍拍屁股走了。
“我看是指望不上他了”,水清叹了口气。
“我们每天都让他把做得东西展示一下,看他怎么偷懒”,葛涵无奈地摇摇头。
又忙了一下午,两个人出来吃晚饭,顺便闲逛了一阵。水清看到路边有一家店的店名很熟悉,想了想正是中午买汉堡的那家店,就问葛涵,“这是中午吃的那家店吧?”
“怎嘛,你还想吃呀,中午的汉堡可辣死我了。”
“不是,咱们进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你别管,跟我进来”,水清把葛涵拉进店里,到了前台那边。他指了指价目表,“你看,中午我们吃得一个汉堡一盒薯条一杯可乐,根本要不到三十块钱!”
“是的哎,连二十都不要”,葛涵生气得说。
“Varun是收了我们的小费,给他自己买了一份,还多要了一盒鸡米花呢。”
“他怎么这样啊,我们对他这么宽容,他还想着占我们便宜!”
“气死我了”,水清和葛涵走出店来,“我要打电话过去问他怎么回事”,水清掏出手机来。
“算了算了”,葛涵拉住水清,“我们现在好歹在一个小组里做事,把关系闹僵了不好,等交了作业再和他算账就是了!”
每天晚上,水清还有葛涵总是要问问Varun的进展怎么样了,Varun都说一切顺利。水清和葛涵有点不相信,叫他拿东西出来他又百般推脱,就是不展示出来。水清对葛涵说有点不相信Varun,想把他那部分做了,葛涵隐隐有点不安,也觉得还是自己做得好。于是两人瞒着Varun,把他那部分完成了。到了最后一个星期,该碰面汇总资料,做一下演讲的PPT了。三个人聚到一起,Varun竟然说他已经收集好了资料,但是自己打翻了水杯把电脑弄进了水开不了机,寄到厂家去维修了。水清和葛涵心里已经明明白白了,他们都不说话,只是看着Varun。
“Hey guys, it seems that you do not trust me. We are a team, right?” Varun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好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Whatever, we’ve done your part”,水清冷冷地说。
“Fortunately”,葛涵接了一句。
Varun立刻笑了起来,他拍拍葛涵的肩膀,好像偷了零花钱没被发现的孩子,“Since you have gathered all the materials, let me do the presentation, OK?”
“You should do the power point”,葛涵有点生气地说。
“I really want to help you, but my computer is broken”,Varun表现得无奈。
“We can handle the presentation by ourselves, thank you”,水清毫不想让。
“Hey hey hey”,Varun合起双手恳求道,“I really want to help, let me do the presentation, please. Or I’ll get failed in this class”,他脸皮都皱了起来。
“Don’t screw up”,葛涵还是心软了。水清看了他一眼,埋怨他没有坚持到底。
水清和葛涵把ppt做好之后发给了Varun,他说这两天会好好准备。水清问他的电脑修好了吗,Varun说还没有,但是他可以在手机上看。葛涵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准备,把内容都熟悉起来,演讲的时长也要控制好。到了演讲那一天,水清和葛涵坐在台下其实还有点兴奋的,因为他们看了前面一些小组做的东西,明显是敷衍了事,论功夫自己绝对比他们强。Varun虽然操着一口印度味很重的英语,不过他的的表现力挺不错,真不知底下的观众是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还是被他的卷舌音逗笑了。
老师对于他的演讲还算满意,最后夸了一句,“Varun, You do a good job!”
“Thank you, but I’ve only done fifty percent of this work, my teammates help me with the rest, they should also be praised”,说着他使劲朝着水清和葛涵挥了挥手。
水清和葛涵并没有搭理他,背起书包两个人就走了,以后的课上,他们再也没有和Varun说过一句话。Varun倒是和本地的白人越走越近,不过他们好像并不想搭理他。葛涵对水清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当时Varun加入我们组的时候那些白人在笑了,他们早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印度人被我们成为‘阿三’,因为亚洲人不带他们玩,欧美人不带他们玩,所以他们就只能被当做不入流的第三类人,就称之为‘阿三’了,垃圾!”
水清一头闷气地回到家,刚到自己的房间躺下来,就接到一个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水清接起来,对面竟然是个中国人。
“你好,这里是中国驻XX大使馆,我们来电是想通知您,您的银行卡涉嫌国际洗钱活动已被冻结,目前您的身份信息正在接受当地金融机构的调查,希望您知悉可能发生的风险。”
“洗钱活动,我从来就没有参与过,是不是搞错了?”
“我很乐意相信您本人没有参与此类非法活动,可能是不法分子盗用了您的身份信息进行开户,并将银行卡寄回了国内。相关单位正在尽力调查案件,以确保我国公民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但由于涉嫌的数额较大,公安机关已经立案调查,如果您现在方便,我将为您转接到国内公安机关,由警务人员对您进行询问并录口供,您看可以吗?”
水清犹豫了一下,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但是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怕什么呢?如果真的不敢接收询问,反而加深了自己的嫌疑,于是回答,“好啊,我是中国的守法公民,当然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
接下来,电话被转接到了另外一处。“这里是BJ公安局,我是警号为xxxx的奚警官,现在由我代表中国大陆公安机关对你进行讯问,并录音作为口供,请确保你所说的一切供词属实,请问你现在是否做好了准备?”
“嗯,可以的,我一定尽力配合调查。”
“好的,那么请你先提供身份信息,大陆公民身份证号以及护照号,我将与库存资料进行比对以确定是涉案人员本人。”
水清报了一下信息,然后听到对面一阵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身份核验通过,现在我将告知你相关涉案信息,请严格保密,不得告知包括配偶和父母在内的一切亲戚朋友。嫌疑人通过您的个人信息开户的银行卡共盗用了超八百万人民币的不法资金,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之规定,数额超过五十万人民币,属于数额特别巨大的金融诈骗案件,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什么?可是我并没有犯罪,最多就是泄露了身份信息而已”,水清有点害怕。
“你回想一下,最近有没有丢过银行卡,或者在哪里刷过信用卡?”
“前几天在一家唐人街的商店用过”,水清越想越觉得那个店主有点可疑,“没错,应该就是那个店主干的,他可能复制了我的卡芯,再泄露出去。”
“这种案例很多,我想了解一下详细信息。关于那家商店的信息以及信用卡的消费记录,你尽快提供一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机关涉外金融机构网站上登记一下,作为警方的重要侦查线索,方便我们后期调查。”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办,您说的网站是什么,我刚才没有记下来。”
“你拿笔记一下,网址是xxxxxx,登陆进去要输入一个案件号,xxxxx。”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办。”
“由于案件的情节较为严重,近期大使馆将对你进行引渡处理,请您留下住址,近期不要离开本市。”
“引渡回国,你还真把我当成犯罪分子啊,我什么违法的事情都没做过!”
“如果确认您是无辜的,在我们完成相关取证之后,您就可以回去了。”
“那你们取证要多久?”
“这个不好说,类似的案件可能长达一年,期间您可能会被看限制出境。”
“什么,一年,肯定不行啊,你们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根据法律程序,这个是必须执行的。”
“我是无辜的,引渡回国我不能接受的。”
“如果你不接受引渡,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取保候审。”
“有什么条件呢?”
“你需要交纳一笔五十万人民币的保证金,在案件审核完成之后会全额退还。取保候审期间,如果离开本市,你需要向大使馆报告行程。案件含涉密信息,如果向第三方泄露,则认定为违反取保候审相关条例,将处没收保证金及加重量刑。”
“那在案件审理的时候还会要求我回国吗?”
“如果证据链完整,犯罪事实认定清晰,调查结果与您无关,就不需要回来。但是如果有需要您本人在场的情况,那您还得回来。”
“那行,我就交一下保证金吧。”
“保证金你转到公安局专门开设的银行账户xxxxx,记得备注一下案件号码。”
“好的,我需要筹措一下,现在手头没有这么多现金。”
“请在七个工作日内完成,还有关于保证金的缴纳,也是案件的涉密信息。”
“好的好的,我明白。”
“那下面我再把电话转接给大使馆。”
“行。”
还是刚才那个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向他确认了身份信息和处理办法,并叮嘱水清按照公安机关的交代严格执行,水清当然满口答应。挂了电话,水清留了个心眼,他登录了一下刚才记下来的网站,确实像是一个政府的正规网站。他算了算手边的资金,父母给他一年的生活费是三十万,加上自己小金库里面的钱,差不多刚好五十万,不过这么一来,往后的日子可就要吃土了。没办法,且顾眼下吧。水清把钱汇了过去,又把商家地址和信用卡消费记录在网站上登记了一下。他火急火燎地把一切都弄完了躺在床上,感觉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一样。
过了两天,苏晓彤慌慌张张地找到水清,问水清能不能借她十万块钱。水清问是做什么用的,苏晓彤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水清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就问她是不是接到了大使馆打来的电话,苏晓彤立刻点点头,并问水清是怎么知道的。
“糟了,上当了上当了”,水清气的捶胸顿足。
“怎么了怎么了”,苏晓彤很着急。
“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们是骗子,我已经被骗了几十万了”,水清站起来,“我要去报案,立刻报案。”水清在网上查了大使馆的电话打过去,向对方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回复说这是这个月来接到了第十起报案了。
“那能不能查到犯罪分子,追回被骗的钱呢?”
“我们已经和当地的警局联系了,你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再说一遍吧。”
水清又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工作人员让他耐心等消息,有了进展再通知他。水清很无奈地挂了电话,重重地瘫倒在了沙发上,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他没想到,才来了不到三个月,就被人骗走了所有的钱,真是太丢人了。现在他的生活陷入了窘境,可是水清不敢和家里说,他知道父母目前的生意很难。他盘点了一下目前可用的资金,就只有一万人民币了,怎么算都撑不过这个学期,怎么办呢?水清咬了咬牙,他想:自己粗心大意丢的钱,一定要凭本事挣回来!
那个时候海外代购的生意方兴未艾,水清想起了国内还有几个人脉广的好朋友,要不发动他们一起找找客源,我多跑跑腿,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水清随后就联系了他的三个铁哥们,范永忠、彭浩和郎玉明,问问他们身边有没有类似的需求。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反应就是,客源是有,不过水清一向是不差钱的,怎么现在要做起这档生意来了呢?水清说最近手头紧,要赚点零花钱。你们大家都不要啰里啰嗦的,赶紧给我介绍单子过来,一单抽成百分之五,剩下的你们自己拿。二十不嫌少,二十万不嫌多,原装包装,正品发票,质量有保障。这几个兄弟学习都不好,但是现在都有生意,人际关系比较广,单子一下子就砸过来不少。水清照单全收,放学之后就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去买买买。不过自行车装的毕竟少,大件放不下,远处更去不了。做了几单赚了一点小钱后,水清就动了租车的念头。
水清在网上查了一下,周边有一家华人的汽车租赁市场,他看了看价格还算公道,周末就过去看车了。老板一看来的是中国人,马上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老板,有便宜的车么?”
“有,你要哪种的?”
“雪佛兰或者卡罗拉吧。”
“三十一天,周租一百八,月租七百。”
“我看你网上写得比这个价格低啊?”
“那是最破的车。”
“我就要那种最破的车。”
“已经租出去了,现在最低的就是这种。”
“行吧,租两天,五十,行不?”
“这个价格给不到。”
“都是中国人,便宜点。”
“五十五。”
“行吧,就五十五”,水清实在不会讲价,也不喜欢讲价,差不多就行了。
“驾照翻译件给我,我去提车。”
这两天,水清可真是“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跑了不少的路,除去租金和油费,挣了三百美元,算是缓过一口气来。这样的生意持续了一段时间,由于佣金合理还有朋友的牵线,单子渐渐多了起来,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马上就要到黑五了,大家都开始摩拳擦掌磨刀霍霍。水清可不用过感恩节,他的目标就是多挣钱,所以跑得也多了。忙到晚上,水清终于采购完了。回家的路上,他听着歌在盘算有多少进项。正高兴呢,朋友打电话来说,有个客户想买一块高端手表,加价百分之二十。水清本来觉得有点累,而且也快开到家了,可还是没有顶得住诱惑,又掉头奔商场去了。看看时间,商店可能快关门了,水清又把油门加大了一些,在路上飞驰起来。外面下着雨,他感到车头有点飘,就慢慢地踩下刹车,可是车速却不见下降,水清意识到刹车可能失灵了。他拉起手刹,车子一下冲到了路边,重重地撞到了路边一栋房子的院墙上。安全气囊弹了出来,水清昏天黑地地撞了上去。
水清的意识慢慢苏醒过来,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一个巨人在掌心里翻来覆去地揉了一遍,哪哪都不舒服,浑身的关节嘎嘎地响。他看到屋子的主人跑出来,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跟着他的老伴也出来了。他们过来查看了一下水清的状况,水清感到血留到了眼睛前面,看什么都是红红的。那对老夫妇摸了摸他的头,应该是感觉他还有气,随即拨了电话。水清晕晕沉沉地被抬上了救护车,送进了医院。医生看了看说,水清的头破了,需要麻醉缝针,问水清有亲人一起来吗?水清说没有。医生问,那么谁来给你的手术签字呢?水清说,我自己签吧,他从医生的手里接过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水清从病床上醒来,他第一想到的是,自己要支付一笔医药费,还要赔偿人家的院墙,车上代购的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
“How are you feeling, boy?”水清认出了眼前的人,是那个屋子里的老爷爷。
“Fine, thank you. There was some problem with my car, so I rushed into your yard.”
“Don’t worry, life is far more precious than bricks.”
“I’ll pay for it.”
“That’s fine, but take it easy. I have put your things away, come to me when you leave the hospital.”
“Sincerely, thank you.”
“Do you have any insurance?”
“I rent the car and I guess so.”
“That’s the fortunate part out of all the misfortunes.”
“I will take responsibility for your loss as soon as possible. Give me a list, please.”
“OK, I will think about it. But for now, don’t talk anymore, you need a good rest. Sleep, Sleep, Sleep.”老奶奶笑着对水清说快睡觉吧,然后拉着老爷爷离开了病房。
水清给租车公司打了电话,说了情况,要求走保险程序。不过对方一口咬定是水清开车超速,不是车子本身的问题,然后啪地一下干脆利落挂了电话。水清立刻就拨打了报警电话,可是警察表示他们并不管这些。水清丢了电话,一个人躺在床上生闷气,他想到了家里生意上出问题的时候,会找律师帮忙打官司,可是现在人生地不熟,到哪里去找一个靠谱的律师呢,况且他连律师费都出不起。苏晓彤打来一个电话,说她和Irashed都很担心他,问他怎么昨晚没有回家。水清说没什么事,开车在路上磕碰了一下,到医院简单处理之后,今天就能回家了。办完了出院手续,水清先跑到老爷爷家,他正穿着工作服,一个人在修补院墙。
“Good morning, sir”,水清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只能用了一个突兀的“Sir”。
“Hey, you come just in time, hold the fence for me please. By the way, my name is Edward, Ted for short, not sir.”
“Sorry, Ted, my name is ShuiQing, I’m Chinese.”
“Hi, ShuiQing, what does it mean in Chinese?”
“Clean water.”
“Cool. And speak of water, would you like something to drink, tea or coffee?”
“Coffee please.”
“Good, because I don’t have tea at home now,”,老爷爷爽朗地笑着,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然后向屋里叫了一声,“Jennie, coffee break, and we have a guest here.”
老奶奶Jennie端着两杯咖啡出来,看到水清高兴地说,“Oh, thank god, how are you?”
“I’m fine, thank you”,水清接过咖啡,笑着回答道。这句话他在背诵初中英文课本时说过很多遍,今天终于真心实意地体会到了它的用处。
“Look, we did decoration last year and these materials were left over in the basement. Jennie has tried many times to convince me they are useless, but finally I preserve them until now. And today, they come just in handy. Is that so, Jennie?”
“He always keeps old things”,Jennie拍了拍Ted的肩膀,笑着对水清说。
“Like you, ha ha ha”,Ted呡了一口咖啡,转头吻了一下Jennie的脸颊。喝完了咖啡,Jennie收了杯子进去。
“I can rent someone to do it”,水清说道,他看Ted有点累了。
“Have you got the compensation from the insurance company?”
“Not yet. The car rental company said they would not refer to the insurance, so I think I need a lawyer.”
“Small claims court, that may be a good choice, don’t be at the mercy of anyone.”
“Thank you, Ted”,水清以前听说过小额赔偿法庭,不过没有深入了解过。“But for now, I will finish your rest job, have a relax please.”
“That’s very kind of you. As you know, since we have no children for all this long time, my old bones have worked over sixty years without any rest. But this misfortunate, in another way, makes me as like as in my twenties. Give me a hand son, that’s all I need.”
“Two, as many as I have.”
小院子修补得差不多了,Ted想留水清吃晚饭,不过水清还是拒绝了。他说家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Ted将上次水清车里代购的东西都拿出来还给了他。水清回到家里,向苏晓彤和Irashed轻描淡写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潘奕泽知道水清出事了也来问候了一下,水清同样告诉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水清上网查了查小额赔偿法庭的诉讼流程,收集好材料就打电话给了汽车租赁公司,老板听说之后,立刻表示愿意赔偿损失。水清笑了笑,你们就是想欺负留学的学生。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私了,只是在网络上给了这家公司一个差评。在留学的时间里,Ted和Jennie还时常让水清带上朋友去家里e做客,一直到水清回国之后他们还保持着联系。根据Ted和Jennie夫妇的爱好,水清常从国内寄一些辣椒酱给他们。
就在学期结束之前,一场新型冠状肺炎病毒席卷了全中国。病人初期的症状与普通流感无异,而且有较强的潜伏期,传染性非常强,所以想要做到及早发现和隔离很困难。中国政府采取了紧急措施,病情严重省市的交通已经全面封锁,工厂学校全面停工,所有人都呆在家中,大街上冷冷清清,商场门可罗雀。一些国外游客从中国返回后检查出了病毒阳性反应,于是世界各国纷纷对有中国旅居史的回国人员加强了检疫戒备。同时,由于媒体的不当宣传,一些无知的外国人对中国人戴上了有色眼镜,避之唯恐不及,国外的留学生因此而备受困扰。
潘奕泽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不合时宜地感冒了。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群白人青年殴打,回到家时额头流着血,衣服也被撕烂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哎呦,怎么啦你”,水清看到他这个样子,连忙上去扶住。
“这帮小子能不能看看清楚,我又不是中国人”,潘奕泽捂着头坐到了沙发上。
“你说你不说中国人,可你还是长着一张中国人的脸,这顿打不白挨。”
“啊呀,你流血了”,苏晓彤也过来了,“我那儿有纱布,我去拿给你。”
苏晓彤把纱布拿过来,水清和她一起帮潘奕泽包扎了,可是血还是不断渗出来。“这帮人下手可真够狠的,你这样不行的,一定要去医院”,水清说,“咱们叫上Irashed一起,他不是中国人,遇到事情可以帮我们挡一挡。”
四个人走出门,水清说,“等一下,我忘了一件东西。”水清跑去厨房里面,拿了一把菜刀别在裤腰上,用上衣盖着,以备不时之需。出了家门,四个人一起向最近的医院走去。路人遇到人多的地方,他们尽量都绕过去不和别人碰面。可惜你不找事,事来找你,还是有五六个白人青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四个人只好停下来。水清看他们捋起袖子露出纹身,头发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肯定是来者不善。水清和Irashed两个人挡在前面,苏晓彤扶着潘奕泽躲在后面,双方对峙。
“What do you want?”
“Move your ass out of my country, you Chinese virus!”
“Or?”
“Drive you out!”
“Have a try?”
“I’d like to see Chinese Kungfu today!”
“Come on, soft”,水清向前迈了一步,假装摆出了一副武术的招式,左手做着动作让对方过来,右手背在身后握住了插在裤腰上的菜刀。他已经感到了迎面而来的寒意,这让身后的苏晓彤已经瑟瑟发抖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当对面的胖子冲到一步远,伸出拳头向前打过来的时候,水清猛地抽出腰间的菜刀,用刀背朝他的膀子劈下去。“当”的一声,水清感到了手掌里一阵瑟瑟发麻,对方已经扶着膀子蹲在了地上。水清用刀尖指着对方的脸,“Get away, before I turn to the cutter edge, now!”对面的几个人显然没有想到水清身上带着刀,更没有想到他劈砍的样子这么凶悍,都被他吓住了,纷纷闪到了路边去。水清举着刀,护着大家走了过去。走远了,水清才把刀收起来,他都没有想到自己刚才能迸发出这么大的勇气。
“真是太惊险了”,苏晓彤显然惊魂未定,“刚才他冲过来的时候我吓得眼睛都闭起来了!不过我没想到你带着刀,而且还真敢砍人!”
“我出门的时候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把刀带了出来,在拔刀的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瞬间充满了勇气,因为我要保护的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我的同胞。”
“谢谢你”,潘奕泽有气无力地说。
“没关系,你虽然一直强调你是香港人,但是你身上流着的是中国人的血。”
到医院处理好之后,水清又买了好几打口罩,“我听家人说,戴上口罩,有备无患。最近大家出门一定要小心,放学早点回家,不要走夜路,太不安全了。”
就这样,大家心惊胆战地度过了最后一段时间,平平安安地来到了期末。此时,中国的疫情基本被控制住了,病毒反而开始在国外肆虐起来。不过没关系,四个人可以在大房子里过一个温馨的圣诞节,而这一次潘奕泽没有缺席。
“To our great country”,苏晓彤站起来,举起酒杯。
“To our great country”,水清和Irashed一起跟着说。
“To our great country”,潘奕泽也兴奋地说道。
大家的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