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瞿唐登白帝庙[1]

晓入大溪口[2]，是为瞿唐门。长江从蜀来，日夜东南奔。两山对崔巍，势如塞乾坤。峭壁空仰视，欲上不可扪。禹功何巍巍，尚睹镌凿痕[3]。天不生斯人，人皆化鱼鼋[4]。于时仲冬月[5]，水各归其源[6]，滟滪屹中流，百尺呈孤根[7]。参差层颠屋，邦人祀公孙；力战死社稷[8]，宜享庙貌尊[9]。丈夫贵不挠，成败何足论？我欲伐巨石，作碑累千言：上陈跃马壮[10]，下斥乘骡昏[11]。虽惭豪伟词，尚慰雄杰魂。君王昔玉食[12]，何至歆鸡豚[13]？愿言采芳兰，舞歌荐清尊[14]。

这首诗是陆游于乾道六年（1170）十月底抵达夔州时所作。“百尺”句以上描述四川瞿唐峡形势的险要，并怀念传说中的夏禹治水的功劳。后一部分大意是借公孙述不肯投降刘秀的历史故事，来赞美他的不屈不挠的气节。

[1] 瞿唐：峡名，在四川奉节东南长江中。白帝庙：供祀公孙述的庙宇，在四川奉节。西汉末年公孙述据蜀，于东汉建武元年（25）称帝，自以为“五德之运，黄承赤而白继黄，金据西方为白德，代王氏得其正序”，故色尚白，号为白帝。

[2] 大溪口：在瞿唐峡附近。

[3] “禹功”二句：是赞美我国古代传说中夏禹治水的功劳。镌凿痕，言瞿唐峡峭壁上还可看见夏禹治水时所开凿的痕迹。

[4] “天不”二句：是说要不是有夏禹治平了洪水，人们无法生存下去，都要化成鱼和鳖一类的动物。斯人，指夏禹。鼋（yuán，音元），大鳖。《左传·昭公元年》：“美哉禹功，明德远矣！微禹，吾其鱼乎？”

[5] 仲冬月：即旧历十一月。陆游入瞿唐关谒白帝庙是在乾道六年十月二十六日，时已接近仲冬。

[6] “水各”句：谓冬天水势退落。

[7] “滟滪”二句：滟滪，即滟滪堆，在瞿唐峡口，矗立江心，势甚险恶。冬天水落，则滟滪堆屹立江中，出水数十丈，石根可见。呈，显出。

[8] “力战”句：东汉初年，公孙述占据今四川及甘肃、陕西部分地区，成为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强大敌人。刘秀屡次以书招降公孙述，述说：“废兴命也，岂有降天子哉？”经过几年的激烈的战斗，结果被刘秀打败。后来刘秀的大将吴汉围成都，述自将数万人力战，被刺洞胸，堕马而死。

[9] “宜享”句：言应该受到后世为他立庙塑像的尊崇。

[10] “上陈”句：先陈述公孙述乘马作战以至壮烈牺牲的情形。

[11] 乘骡：汉武帝时大将霍去病围匈奴单于，单于乘六（即骡）突围而逃。这里以单于比喻金主。

[12] 玉食：珍食。

[13] 歆（xīn，音心）：古代习俗祭祀鬼神，被祭者享用祭品叫作歆，是一种迷信的说法。

[14] “愿言”二句：愿言，即愿意；言，语词，无实意。荐，进奉；清尊，清洁的酒尊。这是说将采摘芳香的兰草，进尊酒、陈歌舞以祭公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