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书总序
近代中国处于梁启超所说的“过渡时代”,“两头不靠岸”,充满变数,“为五大洋惊涛骇浪之所冲激,为十九世纪狂飙飞沙之所驱突,于是穹古以来,祖宗遗传、深顽厚锢之根据地,遂渐渐摧落失陷,而全国民族,亦遂不得不经营惨澹,跋涉苦辛,相率而就于过渡之道。”[1]中国边疆危机自此更为凸显。19世纪中叶,资本主义列强凭借坚船利炮,打开中国大门。进入20世纪以后,列强得寸进尺,继续蚕食鲸吞中国边疆地区,尤其是日本1931年侵占东三省,1937年更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中国面临空前严重的民族危机,抗战建国成为那时举国之要务。在那个特定时代,中国西部边疆地区成为抗战建国大后方和民族复兴基地。
在这个过渡时代,中国出现过两次边疆研究高潮,分别以晚清西北史地学和民国边政学的兴起为代表。前者代表人物有徐松、沈垚、龚自珍、俞正燮、张穆、何秋涛、魏源、徐继畬等,他们潜心研究西北边疆史地,撰写了不少边疆史地著作。后者则成一时风尚。马长寿注意到,边疆研究本来在20世纪前30年相对沉寂,但在“抗战之顷”反与“其他学科的研究恰然相反,呈现一种空前的热烈与紧张”,“各科人士皆谈边疆,无论社会学家、历史学家、语言学家,其所学学科与边疆有密切之关系,其谈也固无不宜。然一般不相干的人士,或劳驾远征,或闭门坐谈,亦往往以边事边情为集注之点”。[2]不少边疆研究机构次第成立,很多边疆研究刊物应运而生,相关边疆主题的科目也进入高校专业课程设置之中。面对近代中国波澜壮阔的时代洪流,我们注意到,无论是作为事实的近代中国边疆与边政,还是作为学术的近代中国边疆研究,都打下了时代的深刻印记,都留下了时人的焦灼与努力。保卫国家安全和统一,维护中华民族的整体性,是那个时代边疆事务与边疆学术的重要主题。在当下,研究近代中国边疆、边政及边疆学术仍然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与现实意义。四川师范大学具有边疆研究的学术传统,是李安宅、于式玉工作的最后一站,也是这对学术伉俪的人生落幕之地。在中国民族学史上,李安宅和于式玉是一对重要的学术伉俪和生活伴侣,尤以藏学名世。于式玉极富语言天赋,擅长文献目录,又肯实地调研,为其藏学研究奠定了坚实基础,也为李安宅藏区实地研究提供了重要支持。二人学术生命互相缠绕,堪称藏学界之“天涯同命鸟”。[3]李安宅、于式玉的学术思想及人生经历,是中国边疆学界的宝贵精神财富,已成为四川师范大学多位学者的研究对象,并激励着师大学者在边疆研究方面继续开拓。王川教授出版了《〈李安宅自传〉的整理与研究》,汪洪亮教授发表了以李安宅、于式玉为主题的论文十余篇,并拟出版《李安宅人生与学术的社会史考察》《才情未尽与蜡炬成灰——〈于式玉自传〉的整理与研究》。另外,孙勇教授、田利军教授、苏杰博士等发表了相关论文阐发李安宅的学术思想。
目前四川师范大学边疆研究已形成鲜明特色,在边疆史地研究、边疆学术史研究及中国边疆学构筑等方面都产出了一批研究成果,如王川教授的近代西藏政局及西康社会研究,汪洪亮教授的民国边政学及边疆学人系列研究,孙勇教授的中国边疆学体系研究,彭文斌教授的中西汇通的西南边疆知识生产研究,凌兴珍教授的边疆教育史研究,田利军教授的边地红色政权及藏区土司研究,黄天华的西康建省及地方实力派研究,都在学界产生了较为广泛的学术影响。更为可喜的是,一批年轻学者,如马磊副教授、何文华副教授、邹敏副教授、朱晓舟博士、王丽娜博士,也都在边疆研究领域崭露头角。这些都昭示了四川师范大学边疆研究必将持续发力,取得更加丰硕的研究成果。
本丛书之设置,初衷即在于集中呈现我们在近代中国边疆研究领域耕耘的收获,留下我们在这个学术领域成长的点滴履迹,希望得到学界同仁的认可和肯定,也希望得到师友们的指导和批评。
汪洪亮
2019年11月
[1] 参见梁启超《过渡时代论(1901)》,《饮冰室合集·文集之六》,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27—30页。
[2] 马长寿:《十年来边疆研究的回顾与展望》,《边疆通讯》第4卷第4期,1947年,第1页。
[3] 汪洪亮:《藏学界的“天涯同命鸟”——于式玉与李安宅的人生与学术》,《民族学刊》2011年第3期,第32—4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