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骰子的指引
一九二五年一月五号。
如果用一个比喻来看，当天的天空绝对是未拉开的厚帷幕，和昨天无差。
费莱的心思也藏在如出一辙的帷幕里，表面平静到看不出任何激动或者是亢奋。
做完早上的修炼功课，再三检查并带上所有可能用上的装备，费莱就出发了。
等他来到杂货铺是早上八点左右，老板娘也早早带人等着了。
“这些人手应该够您了吧。”
“鲜花”苏菲没有让费莱失望，足足给费莱找来了十余个精壮的保镖，还附赠一个叫“飞毛腿”汤米的向导。
费莱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太多了，甚至有些超过他的预期了。
有时候太过招摇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再三斟酌下，费莱从中挑出几个体型和他差不多的人遣散回去，将队伍人数控制在十个以内。
武器方面，苏菲准备的也足够充足。
大小各种枪械，连一些不常见的老古董都翻出来了，唯一的遗憾是没见到现代一点的枪械。
不太清楚火力水平的费莱试探地问道：“没有芝加哥打字机吗？”
“老板，小地方可没有那些家伙什。”一位懂行的壮汉说道，将混在枪械中的雷管拿出来，“不过有这个，不比冲锋枪差。”
这可把费莱看愣住了，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筹备此事的“鲜花”苏菲。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杂货铺的老板娘能做到如此。
苏菲则不好意思的掩饰道：“我丈夫先前在公司担任采购，这些都是先前额外买来防身的。”
“这样吗。”
费莱眨眼含糊道，没再继续探究这说不清的账。
在确认过武器没有任何问题后，费莱又从店里给每个人购置了一把铁锹和锄头。
自然是为了让自己一行人看上去更像是去挖坟埋骨灰的。
费莱还没忘记自己对和事佬警长是怎么扯谎的，在面子上，自然是要做足一些的。
就此做好万全的准备，上午九点，费莱一行十人从杂货铺出发，一共两辆马车。
人手分两批出发，费莱还有向导在前，其余人在后跟着。
刚出发，向导汤米就问起费莱此行的目的地。
在招募时，他们未从苏菲口中听到半点消息，只知道有大钱拿所以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向导汤米也是如此。
不过作为向导，他还是尽职负责的，一上车便揪住了重点，总要知道目的地才能带路不是。
望着窗外后退的雪景，心神开始算计的费莱随口说道：“去矿场附近。”
“附近，老板，是不是太宽泛了些啊。”汤米征询道。
费莱沉下声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汤米，将选择权交还回去。
“很宽泛吗？那你觉得我母亲的墓地适合建在哪里？”
“啊？您，您是，是说墓地吗？”汤米一时没反应。
他不禁回头看了眼后车那些请来的保镖们，人手武器充足，说是去械斗也不过分吧。
结果是去挖坟？！
上帝啊，有钱人的钱是这样挥霍的吗？怎么，挖坟也需要这么充足的人手和武器吗？总不会是要跟什么尸体搏斗吧？
费莱太过古怪的说法，让汤米一时失语。
反应过来后，他又很想说，红锈镇的人并没有葬在矿山附近的习俗。
谁也不确定，要是墓地哪天就给公司使用了，到时候还要费力气去掰扯。
不过，看在费莱好像很执拗的样子。
汤米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说道：“既然老板您不清楚该葬哪儿，那我们就先去矿场附近，到时候再挑块好地方。”
“再好不过。”
费莱颔首闭目。
汤米在心底小小松了一口气，出车门外指挥着开往了矿场附近。
马车一路颠簸，直到抵达费莱说的矿场附近。
矿场周边的山脉如同被剥去皮肤巨兽骸骨，硫铁矿氧化后的猩红色在山体雪层中蜿蜒，形成一处奇诡景观。
露天场里，矿机蒸汽锤的动静震落崖壁积雪。
那些掺杂着氧化铁粉尘的雪块融化，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难闻味道。各类大颗粒在零下二十度的低温中凝结成胶状。天光穿透丁达尔层，灰尘模糊了矿工们佝偻的剪影。
在他们身后，还有可见到的黑黢黢的洞，延伸往不可知处。
马车停在一处可以俯瞰见矿场大部分景貌的高处。
汤米便过来喊醒了费莱。
其实费莱是在假寐，他在思考下一步合理的掩饰举动并一直在等待着所谓的指引。
他还记得哈维教授说过的：“等你到了其中，骰子就会慢慢指引你去找到答案。”
可他现在来了，这该死的指引并没有出现。
怀中紧贴着自己的
“老板，到矿场附近了。”
汤米的呼喊被机器不时的轰鸣声掩盖，费莱还是睁开了眼睛。
下了车，入眼的红色景观让费莱不觉得失了神。
在短暂犹豫后，汤米问道：“老板，您看，我们是该在哪里动工呢？”
在心里计较一番，费莱命令道：“不急，再靠近些。”
说罢，费莱还命令其余人在原地等候着，自己先和汤米往更靠近的地方去。
汤米在心里犯嘀咕，但腿脚还是跟上了费莱的动作。
沿着向下的山脊，费莱深一脚浅一脚的趟过雪地。
周围净是些脱光枝叶的木林，它们枯萎怪异，枝干表面都有锈的痕迹。
这就好像行走在极为古怪的墓群，每一棵树都是一粒矿石的坟茔，配上费莱漫无目的的行走，让身后紧跟着的汤米生出一身冷汗。
费莱妄图在此让自己接收到所谓的指引。他越往矿场方向行进，越是焦急。
漫天灰红色中，只有矿机的轰鸣声在回应他的心
他像极了一个疯子。
费莱就差没有朝天呼喊：“父亲啊，你想让我找的到底在哪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费莱脚步越来越远，越来越快，他往矿场的方向也越来越近。
就在汤米眼见着费莱要消失在视野里时。
这位有些看不懂行为的金主停了下来。
费莱听到了，在嘈杂的机器轰鸣声里，细微到只在耳底泛起过个别毫秒的流沙声闪过，异样的感觉强行挤进了他的脑袋里。
说到底，那是一种很难用口述的感觉。
细线，某种由看不见的微粒质感组成的细线突兀地钻进了他的皮囊里。
费莱感受到一种牵引力从其中释放，虽然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周围的灰红色里，菲薄的物质感让他的意识和身体不自主的要随着分离开来。
尽管相异的是他自己的身躯还在原处，所有的风，所有的雪，所有的轰鸣声都足够清晰。视野所见到的，耳鼻所感知到的都能让他知晓自己站在原地。
他的脑袋却释放一种让他独立于主观之外的错觉感。
所有精神飘忽出去，不由自主的放大脱离并同频错觉，直到挤占全部主观意识并支配也跟随着一起律动，再到被牵引。就像是汹涌汪洋里一盏指路明灯，光柱飘忽凝成了实际的牵引绳，在现实物质界造就指引的效果。
“就是这儿！”费莱神经质的叫起来，在感觉还没愈发强烈的支配他身体前进时停下，随意指着一处空地说道，“就把坟建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