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3章 病房(上)
舍榭区克里弗医学中心,负一层,无旁人打扰的停尸间。
平时阴冷的停尸间此刻是爆发了无休止的争吵。
“克利尼亚医生!你这是在固执己见,既不尊重客观事实,也不讲求寻常规律!”
“难道你要我承认锈山出现了一个不符合病毒三角定律的新病毒吗?你这是逼我编造一个谎言!你可以用对付病毒的方法去研究,但绝不能将它视为病毒。”
“那就这样拖着?!整个医学中心乃至整个马萨诸塞州政府疫病疾控中心的人都在等着你!锈山的病房里现在近一半的病人都患上了以你姓氏命名的疫病。”
“我从没说过我在拖着吧,我在努力,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理解?!”
“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究竟干了什么?跟着一个记者小姐整个锈山到处跑就是你的努力吗?!”
两位不同年龄的,穿戴医学防护服的医生正在围着一具死尸展开了争吵。
他们讨论的话题是关于锈山近两个月来影响力最大的疫病——克利尼亚氏症。
当然,停尸房里也不止这两位。
还有位更年长些的老医生,他一边听着争吵,一边观察着病尸的情况。
眼见两人吵出真火气后,才平静出言道:“两位,这里好像不是医院的议事厅吧,能尊重下死者吗?”
稍年长医生某些令人难堪的话堵在嘴里,狠瞪了另一位后,无奈将话咽了下去。
纽森·克利尼亚回了一声冷哼,然后也堪堪作罢。
场面由争吵陷入一种安静。
老医生倒是从容,吩咐一旁的年长医生从推车上取来手术刀。
刀锋剖开病尸满是红斑的皮肤,一阵忙活后,露出里面的腐烂肌理。
早已熟悉的纽森·克利尼亚面色上有些不耐,但他只是候在一边。
直到停尸间门口响起些许礼貌的敲门声。
一个护士喊道:“克利尼亚医生,昨天转移到病房的病人家属过来了,他指名找您。”
闻言,纽森·克利尼亚先是看着老医生,在后者的点头默许下,才忙走出了停尸间。
刚刚和他争吵的那位见他离去,则是毫不掩饰的背后讥讽道:“呵,天才。”
如果不是还带着口罩,他一定顺着讥讽再多吐上个唾沫。
“对共事的同事抱有情绪可不是好事,你们团队现在需要的是攻克眼前的难关。”老医生劝慰道,说着用刀指向了病尸。
病尸腐烂的内里衍生了许多难以理解的黑色,看得人毛骨悚然。
“是,院长您说的对。”那位附和道。
“能理解就好。”老医生点了点头,继续挥刀向里,伴随着刀划过骨头的声音,他继续道,“关于克利尼亚他个人,我想,他需要点时间,好完成他离经叛道的追求。”
......
随着电梯的上升,那种铰链的吱嘎声响在整个电梯轿厢
纽森·克利尼亚脱下自己的口罩等防护装备,交到了护士手上。
注意到他里面那层有些脏污的白大褂,护士问道:“克利尼亚医生,您要不然,先去换身干净衣服?”
纽森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然后又开口问道:“前两日送来的那些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部分陷入了某种谵妄中,部分是痴傻的。”护士如实道。
三天前傍晚,声称调查病源而请假外出许久的纽森·克利尼亚医生跟着一群警察带回了好多病人。
一时将现今本病房预备就不太用的医学中心挤满了人。
那些病人精神萎靡,大部分都存在谵妄的症状。
原本该送往精神科的他们却在纽森的强烈要求下转移到了外科病房。
“那两人呢?”纽森继续问道。
“年龄大的那位已经能拄着拐杖走路了,精神没有大碍。另一位还没有醒过来。”
纽森缄默的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电梯一路向上,直到顶楼。
门开了,外面未开灯的连廊略显阴暗。
纽森出了电梯,目光远眺,顺着廊道直达最边缘的那间采光最好的贵宾病房。
在那里,一个月前曾住着位名叫莫罗蒂·L·特伦奇的老人。
现在,同样住着位叫特伦奇的年轻人。
不知想到什么,他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口气。
纽森先去了趟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疲惫,然后才到了那间病房门口。
“叩,叩”
两下敲门声过后,里面传来了中年男人的沉闷声音。
“请进!”
推开门,些许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了耳朵里,然后见到了从落地窗处透进来昏沉光线。
一位中年人站在窗边,只能见到他那深灰色西服的背影。
“西奥多·特伦奇先生,不好意思,刚刚有些事耽误了。”
纽森率先开口,顺势看了眼病床上的那位。
首次见到时,他是满身血污的倒在雪地里,现在是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唯一不变的是嘴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未知言语,听起来并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主流语言。
“没什么关系,我也刚到不久,纽森医生。”
西奥多转过身子来,脸上挂了些许阴翳。
“所以您今天来是想知道些什么。”纽森接话道。
病房熟悉的消毒水味配合着光线,在病房里凝成令人恍惚的场景。
西奥多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走到床前,说出了一月前曾问过的话。
“怎么样,他现在的状态如何?”
“从目前状况来看,您弟弟的状态比那天同批病人要好的多,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估计是因为最后逃跑时的打斗造成的。”
西奥多挑眉,说道:“也就是没有大碍?”
“对,基本上是这样的,除了...”
纽森说着有些停顿。
两人视线集中到费莱身上,他那一如既往的病态白脸孔此刻倒是安详,除了时不时翕动的嘴唇。
西奥多见如此,俯耳凑上了费莱嘴边,眉头微皱,一会儿才起身问道:“他这样也算是正常的?不会又是一种克利尼亚症?”
“不是。”纽森否定道,他语气坚定,“如果按那天南福里斯区一起解救出来的病人来看,他现在算是说梦话,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而已。”
“那就好。”
西奥多听完,脸上表情有所舒缓。
他开始坐在病床边,看着费莱思考。
一会后,又问起来:“对了,听说是那位记者小姐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