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淫祠[23]
穿弄堂,走小道。我啪嗒啪嗒踩着晴日木屐穿行的小道上,一定会有淫祠。淫祠从古至今从未受到过政府的庇护,要是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着不管,较真起来应该是要拆除的。尽管如此,如今东京市内依然遍布着不计其数的淫祠。我喜欢淫祠。从为小巷景色增添风趣这一点来说,淫祠的审美价值远在铜像之上。本所深川的堀割桥边,麻布芝边的陡坡下,繁华街道的仓库之间,又或是有许多寺庙的巷角中,总是竖立着小小的祠碑,还有暴露于风吹日晒之中的地藏菩萨,即使今天还会有人在上面挂上绘马匾[24],放上供奉用的毛巾,或是点上线香。无论现代教育如何致力于将新式的狡猾教给日本人,总还是无法俘获一部分愚昧的民心。那些对着路边的淫祠许愿、往地藏菩萨脖子上挂上红巾的人,说不定也会将自己的女儿卖给艺伎。也可能会变成侠盗。又或许正做着加入互助会[25]或是凭赌博而侥幸暴富的黄粱美梦。然而这样的人,却并不懂得使用“文明的武器”,譬如策划将他人的隐私爆料投稿到报刊杂志,或是顶着正义人道的帽子敲诈迫害别人。
所谓淫祠带来的因缘和灵验,大抵是荒诞无稽之谈,因此淫祠总伴随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滑稽。
谁都知道拜圣天神要奉上油炸馒头,拜大黑神要献上双股萝卜,拜稻荷神要敬上油炸豆腐皮。芝日荫町好像有一个将青花鱼作为祭品的稻荷神,驹込似乎还有个拿砂锅当祭品的炮烙地藏。如果想求治愈头疼的话,就要将砂锅当做祭品戴在炮烙地藏的头上。御厩河岸的榧寺里有治虫牙很灵验的饴尝地藏,金龙山的院内有供奉着盐的盐地藏。我还听说见小石川富坂的源觉寺的闫魔要供奉魔芋,求大久保百人町的鬼王治疖疮要献上豆腐,拜向岛弘福寺的“石媪”治小儿百日咳则要敬献煎豆子。
这些天真却又轻贱的愚民们的习惯,如同跟着乱七八糟的节奏起舞,看着他们画的拙劣的绘马匾,好似在看一幅幅猜谜画,这样的笨拙,总是能极大限度地宽慰我的心。并不单单因为他们可笑。在这种既没有逻辑可言,又没有道理可辩的愚昧之中,仔细想来带着一种伤感,使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