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客居淇上、宋中与漫游齐鲁等地(734—748)
开元二十一年(733)冬,高适在北游燕赵两年寻找入幕机会未果后,终于失望地离开幽蓟南返。南返后,即在淇上隐居躬耕。《淇上别业》:“依依西山下,别业桑林边……且向世情远,吾今聊自然。”《淇上别刘少府子英》:“近来住淇上,萧条唯空林,又非耕种时,闲散多自任。”虽然诗人真的过了一段隐居躬耕生活,但并不甘心就此隐逸。他始终不忘用世,开始探寻别的入仕门路。走由应制举而入仕的道路,成为诗人当时的一种新选择。
制举是“天子自诏”并亲自临试、用来选拔“非常之才”的一种特别的考试,它与明经、进士等常科考试的不同主要为:制举考试的科目和时间都由皇帝临时下诏决定,而常科考试的科目与时间则都是固定不变的;应制举人一般是各府州长官举荐的知名之士,而应常科人则是经过逐级考试选拔出来的优胜者;制举一般只试策,其内容与时事政治密切相关,而常科考试的内容则不这样;常科及第后尚须经吏部考试合格方能授官,而制举一经登第,一般就能立即授官,而且所授官位,优于进士及第者。所以,制举比起常科,是一条较快速的入仕之途。“耻预常科”的高适,选择此途乃顺理成章之事。
开元二十三年乙亥(735)正月,唐玄宗下诏:“其或才有王霸之略,学究天人之际,智勇堪将帅之选,政能当牧宰之举者,五品以下清官及军将、都督、刺史各举一人;孝悌力田,乡闾推挽者,本州刺史长官各以名闻。”(《册府元龟》卷六四五)据此可知开元二十三年有制举。高适《酬秘书弟兼寄幕下诸公》诗序云:“乙亥岁,适征诣长安。”知高适曾于本年被征召到长安,应制科试。但未中第,在那里滞留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他久居的宋州。
从这时候开始直到天宝八载(749),高适大部分时间居于宋州(睢阳郡),但其间曾几度外出漫游:开元末游相州,作有《题尉迟将军新庙》诗;天宝三载(744),与李白、杜甫共游汴州、宋州,《新唐书·杜甫传》说:“尝从白及高适过汴州,酒酣登吹台,慷慨怀古,人莫测也。”杜甫在《遣怀》诗中追忆说:“昔我游宋中,惟梁孝王都……忆与高李辈,论交入酒垆。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气酣登吹台(在汴州),怀古视平芜。”在《昔游》诗中也说:“昔者与高李,晚登单父台(在宋州)。寒芜际碣石,万里风云来……清霜大泽冻,禽兽有余哀。”此时三人皆不遇(李白已被赐金放还),在一起登临怀古,射猎赋诗,慷慨酣饮,订下了终生之交;同年秋末“东征”,自宋州首途,经灵璧、泗县、淮阴等地,至襄贲(今江苏涟水)而返;四载秋,游东平郡(治今山东东平西北),有《东平路中遇大水》等诗;五载至济南郡,与北海太守李邕相会。这段期间诗人的坎坷遭遇和漫游生活,对他的思想及创作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这个时期诗人求仕再次失败,生活在“姑不隐而不仕”(《东征赋》)之中渡过。他读书、躬耕,“隐迹博徒”(《河岳英灵集》卷上),“屠沽亦与群”(李颀《赠高三十五》),亲自参加劳动,广泛接触下层百姓,从而得以了解更多的社会实际;他漫游、结交、干谒,这样既能加快自己作品的流布,提高自己的社会声誉,为未来的入仕打造阶梯,又能增广阅历,扩大视野,丰富创作的题材。这期间,政治上的长期失意使诗人感到愤慨、不平,往往慷慨悲歌,但他对美好的前途又始终充满着希望和自信,如说:“公侯皆我辈,动用在谋略”(《和崔二少府登楚丘城作》);“且见壮心在,莫嗟携手迟”(《宋中别周梁李三子》);“不叹携手稀,恒思着鞭速。终当拂羽翰,轻举随鸿鹄”(《酬鸿胪裴主簿雨后睢阳北楼见赠之作》)。正因为这样,其诗于悲歌之中,往往寓有壮健之气,情调并不显得低沉。
高适这个时期的诗歌创作更趋于成熟。前一个时期诗人北游燕赵,创作了《塞上》、《蓟门五首》等不少优秀的边塞诗,这一时期诗人虽离开边地,却将前一时期积累的边塞生活体验为基础,创作了他边塞诗中最杰出的代表作《燕歌行》。这首诗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标志着高适的边塞诗创作达到了新的更高的水平。从诗歌的体裁方面来看,前一时期高适写的五古最多,七古次之,近体诗则写得很少;而这一时期五古的数量仍然最多,五律次之,七古又次之,表现出近体的写作有所加强、古近各体均衡发展的趋向。除五律外,这一时期写的五言排律、七律,数量都有所增加,质量也有所提高。七古在高诗中数量不算最多,但为高适所最擅长,这在他前一时期的创作中已经表现出来,到了这一时期,七古创作仍具旺盛势头,而且名篇佳作《燕歌行》、《古大梁行》等的出现,似可证明他的七古创作质量又有了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