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第三卷(马克思主义研究论库·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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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卢森堡关于十月革命必然性和重要意义的思想

十月革命作为一个重大的政治事件,受到西方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运动一些重要人物的关注。第二国际以及各国社会党、社会民主党右翼思想家、以考茨基为代表的中派思想家,竭力否定十月革命的必然性和必要性,认为俄国国内的条件没有成熟到可以进行革命的程度。卢森堡阐述了与此截然不同的思想和观点。

卢森堡提出,俄国国内有着进行革命的“深厚的根源”,条件已经“完全成熟”。《论俄国革命》开篇写道,俄国的革命达到了巨大的规模,它所产生的影响动摇了一切阶级关系,展示了全部社会和经济问题,它必然性地从第一阶段即资产阶级共和国阶段向前推进到更加深入的各个阶段。她指出:“这一切清清楚楚地说明,俄国的解放不是战争和沙皇制度军事失败的成果,并不像考茨基编辑的《新时代》在社论中所许诺的那样是‘德国人手中的德国刺刀’的功劳,而是在自己的国土里有着深厚的根源,并且内部已经完全成熟了。”[1]她的意思是,有些人认为俄国爆发革命是外因的结果,认为世界大战中俄国的军事失败导致了这场革命,尤其是德国对俄国的军事打击促进了俄国革命的发生。这种看法是不对的。革命是内因的结果,在俄国国内已经产生了进行革命的深厚的根源,或者说俄国国内的条件已经成熟。针对社会主义运动中的右翼思想家和中派主义者提出的俄国作为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进行无产阶级革命条件不成熟的观点,卢森堡指出,十月革命的过程是对他们观点的否定。她写道:“但是对于每一个动脑筋的观察者来说,这一过程也是反对考茨基和政府派社会民主党共同主张的教条主义理论的一个有力证据,按照这种理论,俄国作为一个经济落后、农业为主的国家,对于实行社会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还是不成熟的。”[2]由此可见,卢森堡是明确反对关于俄国落后以及不够条件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观点的。她还指出,右翼思想家、中派主义者和俄国国内的孟什维克一致认为,俄国应该停留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阶段上,如果越出这个阶段,把实现无产阶级专政作为自己的任务,那是布尔什维克的错误,而十月革命以后出现的各种不正常现象或混乱现象,都是布尔什维克错误的结果。卢森堡说,这种看法已经成为一种“学说”,考茨基把这种“学说”称为“马克思主义思考”。但是,这种看法或“学说”是十分错误的。因为它把十月革命看成俄国一个国家内部的事情。

在这里,卢森堡阐述了马克思、恩格斯以及列宁关于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必须是世界革命的思想。人类进入资本主义时代以后,由于资本的作用,各先进国家已经成为一个联系密切的机体;资本的压迫和剥削已经具有国际的性质,因此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必须是世界革命。或者说,任何一个国家单独进行革命,都不可能完成消灭资本、消灭商品生产和货币、消灭阶级、消灭国家的历史任务。列宁和俄共(布)在发动十月革命时,坚持了世界革命的思想。他们的战略意图是,把俄国革命作为全欧洲以及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序幕”,即以俄国革命推动欧美其他先进国家爆发社会主义革命,使社会主义革命首先在欧美先进资本主义国家取得胜利,之后俄国革命在欧美社会主义国家的帮助下,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并取得胜利。卢森堡对此有深切的了解。他说:“布尔什维克在确定自己的政策时完全着眼于无产阶级世界革命,这正是他们的政治远见、他们的原则的坚定性、他们的政策的魄力的光辉证明。”[3]这是她对列宁和俄共(布)发动十月革命战略意图的正确解释和高度评价。上述右翼思想家、中派主义者和俄国国内的孟什维克不能正视布尔什维克的战略意图,认为布尔什维克在国内条件不成熟时发动革命是一个错误。卢森堡说:“战争和俄国革命的过程不是证明俄国不成熟,而是证明德国无产阶级还没有成熟到能完成自己的历史任务。对俄国革命进行批判性研究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明白无遗地揭示这一点。俄国革命的命运是完全取决于国际事件的。”[4]她的意思是,在俄国十月革命以后,各先进国家的无产阶级应该以革命策应俄国革命,形成世界革命的态势。这既是各先进国家自身革命的要求以及世界革命的要求,也是支持俄国革命的迫切需要。可是实际上,在俄国十月革命后,各先进国家的无产阶级未掀起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1918年后俄国革命一度陷入十分困难的境况,原因就在于此。她说,一味地指责布尔什维克在条件不成熟时发动革命,是不适当的和不正确的。

卢森堡提出,俄国十月革命以及建立苏维埃政权是工人阶级专政的一次“世界历史性试验”。在社会主义史上,巴黎公社革命是无产阶级建立本阶级政权即无产阶级专政的尝试。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都是这样来评价巴黎公社革命的。卢森堡在1918年以类似的话语评价了俄国革命。她写道:“这是工人阶级专政的第一次世界历史性试验,而且这一试验是在可以想象出来的最困难的条件下进行的,也就是说,是在一场帝国主义国际屠杀的世界战火和混乱之中,在欧洲最反动的军事强国的铁圈之中,在国际无产阶级彻底不起作用的情况下进行的,如果认为在如此不正常的条件下的一次工人专政的试验中,俄国所做的一切正好就是完善的顶峰,这确实是一种荒谬的设想。”[5]在这里,她肯定俄国革命的工人阶级专政的世界历史性试验,同时强调由于当时的条件对俄国无产阶级极为不利,俄国的工人阶级专政的试验不可能十分完善。这里她说的对俄国无产阶级不利的条件之一,是国际无产阶级“彻底不起作用”,意味着她对各先进国家的无产阶级没有以革命来策应俄国无产阶级持责难态度。

卢森堡提出,俄国革命符合“革命的生存规律”,即迅速和坚决地向前猛进。二月革命推翻沙皇专制制度和实现政治民主以后,革命阵营中各种力量之间的分歧立即产生。无产阶级不满足于政治民主制,而把斗争的目标指向国际政治问题,即要求实现和平。同时无产阶级的同盟者农民要求解决土地问题即获得一份属于自己的土地。于是无产阶级和农民同自由资产阶级的矛盾已然发生,并且日益尖锐化。各个资产阶级的政党和政治派别开始准备“向后退”,并且悄悄组织“反革命”力量。沙俄将军卡列金率领哥萨克部队向彼得格勒的进军,就反映了这一倾向。卢森堡说,如果卡列金的进军得逞的话,不仅和平问题和土地问题不能得到解决,而且民主制和共和国的命运都面临很大危险。“建立军事专政以及对无产阶级实行恐怖统治,然后回到君主制,将会是不可避免的后果。”[6]她还说,“俄国革命的实际形势在几个月之后就归结为二者择一的问题:是反革命取得胜利还是无产阶级专政,是卡列金还是列宁”[7]。在她的思想里,任何一次革命在最初的狂热消失之后都会立刻出现这样的客观形势,在俄国它是由和平问题和土地问题造成的,而这些问题在“资产阶级革命”的范围内是无法解决的。布尔什维克面对这样的形势,把革命继续推向前进,在无产阶级革命的旗帜下解决了这些问题。卢森堡指出:“在这一方面,俄国革命只不过证实了任何一次伟大革命的基本教训,革命的生存规律是:它必须非常迅速和坚决地向前猛进,用铁腕克服一切障碍,日益扩大自己的目标,否则它就会很快地倒退到它的较弱无力的出发点后面,并且被反革命扼杀,在革命中是没有静止状态的,不能原地踏步,不能满足于最初一度达到的目标而进行自我克制。”[8]她这里所说的革命的生存规律,即不能满足于最初一度达到的目标,不能原地踏步,必须猛进,日益扩大自己的目标,表明了她对俄国革命由二月革命发展为十月革命的进击过程的充分肯定和赞扬。卢森堡还以17世纪英国革命和18世纪法国大革命的历史进程证明了上述革命的生存规律。她说,在17世纪的英国革命中,由长老派控制政权过渡到以克伦威尔为代表的独立派控制政权,以及此后平等派的产生和发挥作用,证明了革命呈前进或猛进趋势的生存规律。在法国大革命过程中,由君主立宪派执政过渡到吉伦特派执政,再过渡到由雅各宾派执政,也证明了革命呈前进或猛进趋势的生存规律。她强调指出,“在任何一次革命中都无法保持‘中庸之道’,革命的自然规律要求迅速作出决断:要就是火车头沿着历史的上行线全速前进,直到顶点,要就是它由于本身的重力重新回到出发时的洼地上去,并且把那些在半路上想凭借自己微弱的力量使它停下来的人无可挽救地一同带下深渊”[9]。她的意思是,俄国革命符合革命的自然规律,是沿着上行线前进的。

卢森堡提出,列宁的党是唯一理解真正革命党的使命和职责的党。列宁和布尔什维克领导俄国革命沿着上行线前进,取得了十月革命的胜利,受到卢森堡的肯定和赞扬。二月革命结束后不久,资产阶级政党即准备使革命“向后退”,孟什维克则不惜任何代价地向资产阶级政党妥协,以“理论家”自居的考茨基在社会主义理论的旗帜上捅出一个个破洞,误导社会主义运动和无产阶级革命,考茨基在德国的追随者们贯彻和实践着错误理论,起着破坏社会主义运动和无产阶级革命的作用。正是在此背景下,列宁和布尔什维克提出把革命推向前进的方针和策略,主张全部政权由工人和农民掌握。卢森堡提出:“因此,列宁的党是俄国惟一在那最初时期就理解革命的真正利益的党,它是革命向前推进的因素,因此在这一意义上说它是惟一真正实行社会主义政策的党。”[10]七月事件以后,布尔什维克处于极端不利的条件下。如何看待并争取“人民的多数”,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德国社会民主党迷恋议会斗争,倾向从议会斗争的视角看待这个问题,以为必须先争取到“多数”才能进行斗争。可是,真正的革命辩证法把这一鼠目寸光的议会真理颠倒了过来:不是通过多数实行革命策略,而是通过实行革命策略达到多数。列宁和布尔什维克实行的正是这样的革命策略。就此卢森堡说:“只有一个懂得领导也就是懂得向前推进的党才能在风暴中争取到追随者。列宁和同志们在决定时刻提出了惟一能够向前推进的口号即全部权力归无产阶级和农民!他们的坚决态度使他们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从受迫害、受毁谤的‘非法的’少数(其领袖不得不像马拉那样藏在地窖里)成为形势的绝对主宰。”[11]这里她描述了布尔什维克在七月事件后逐渐摆脱困境,并获得大多数群众支持的事实。她还提出这样一个结论:“列宁的党是惟一理解一个真正革命党的使命和职责的党,它通过提出全部权力归无产阶级和农民的口号保证了革命向前的进程。”[12]她还说,一个党在历史的关键时刻,在勇气、魄力、革命远见和革命彻底性方面能够做到的事,列宁和他的同志们都做到了。“西方社会民主党缺乏的全部革命荣誉和革命行动能力都在布尔什维克身上体现出来了。他们的十月起义不仅确实挽救了俄国革命,而且也挽救了国际社会主义的荣誉。”[13]卢森堡对列宁和布尔什维克的评价和赞扬是真诚的、由衷的。可以看出,她是热烈拥护和支持列宁和布尔什维克事业的。


注释

[1]卢森堡.论俄国革命·书信集.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1.

[2]同[1]2.

[3][4]卢森堡.论俄国革命·书信集.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3.

[5]卢森堡.论俄国革命·书信集.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3.

[6]同[5]6.

[7]同[5]8.

[8]卢森堡.论俄国革命·书信集.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8.

[9]同[8]9.

[10]同[8]7.

[11][12][13]卢森堡.论俄国革命·书信集.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