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柳木
01
晨光熹微,伏案司的值房内浮着一层薄雾。
伏案司的幕友指派了沈昭轸;但是为了节省开支,案记和仵作选定了同一人;原定的四名捕役也减少到了两名。
沈昭轸无奈叹息,不知道节省开支这个说法是真是假。爹爹说太子也会前往甘州,难不成因为太子的缘故,官家觉得伏案司暂时不需要太多人手?只是,不知道太子去甘州是要调查什么事情,他会帮我一起调查案子吗?唉,这爹说话向来只说一半。
她一把推门而入,正撞见灰衫少年抱着一摞案卷踉跄后退,纸页哗啦啦散落一地。少年慌忙蹲下收拾,袖口沾了墨渍也浑然不觉,口中念念有词:“甘州案,村民意外在柳树林发现三具尸体残肢……就这点记录,其他什么也没有。”
“你是赵平?”沈昭轸瞥见他腰间悬着的银鱼袋——正是八品案记的标识。
少年闻声抬头,露出疑惑的神情,眼中震惊不已:“你不会是幕友大人吧,官家怎么指派一名女子……”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入。红衣人抱着臂斜倚门框,蓝衫客则规规矩矩行了揖礼:“红骁、蓝渊,奉刑部调令来伏案司当差。”
“居然是你二人。”沈昭轸可太熟悉这一蓝一红了,一个撒气的,一个受气的。那日八仙正店里荒诞的荷包雨可让人记忆犹新,当时还揣测他们二人是断袖呢。只是疑惑,那天也是在追捕犯人吗?
闻言,红蓝二人异口同声道:“沈大人认识我们?”
“八仙正店见过一次。”
红骁讥诮,语气里尽是玩味:“哟,沈大人要当官,还以为跟别的女子不一样,没想到也喜欢白相爷。”
沈昭轸懒得解释,腹诽道:得,忘了他是个碎嘴子。算了我不与他计较,还是带着大家一起尽快了解下案子。
蓝渊是个闷葫芦,不管在什么场合,话都少。
只是没想到,赵平却来劲了:“俗不可耐!白相爷可瞧不上你。”
沈昭轸总觉得赵平对她有些敌意,但此刻也不想接茬,只想尽快结束与既白有关的话题。
刚要开口却又被红骁抢了先:“赵大人此言差矣,汴京城都传成什么样了你没听说过吗?”
赵平疑惑,好像真的没听说过一样:“什么样?”
“说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情意绵绵、情深似海……”沈昭轸连忙捂住了红骁的嘴。
沈昭轸耐心解释道:“各位,这些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当不得真。”
赵平:“这话你算是说对了,白相爷能看上你?”
红骁挑眉:“呵呵,赵大人此言又差矣,人不可貌相。有些人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啊……”
蓝渊面无表情。
“你说谁不可貌相?”赵平有些生气,他似乎特别维护既白。
沈昭轸知道好言相劝不了,于是指着桌上一块柳木道:“眼下案子要紧,诸位先看这个。”
其实大家都没注意到它,听沈昭轸说起才看过去。这块柳木断面平滑,年轮间隐约可见暗纹。此外,没有别的信息。
“硝石混着鱼胶,像是刻意涂抹的。”赵平凑近嗅了嗅,立即从验尸箱取出的琉璃瓶贴着「青盐露」标签,瓶内是淡青色液体。
青盐露是用《证类本草》记载的方子——青盐二两、戎盐一两、曾青三分,以醋浸泡七日。柳木在《天工开物》中称「阴木」,年轮缝隙涂硝石鱼胶混合星砂,遇「青盐露」就会显影。
他倾斜瓶身,液体沿年轮纹路蜿蜒,解释道:“硝石遇此露会泛碱,与鱼胶里的硼砂结晶产生荧光。”
不一会儿,荧蓝微光在暗处渐显,竟勾勒出南方朱雀七宿的完整星图。
赵平不禁感叹:“这块柳木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沈昭轸对赵平的迅速投入十分欣慰,回答他:“刑部取来的,据我父亲说,这个案子原来什么物证都没有,甘州那边只是上报了简单的案记,也就是我进门时你正翻阅的那份。所以没什么好整理的。但是等他们第二天准备移交到伏案司的时候突然就多出来这块柳木,当时正压在案记之上。”
蓝渊居然开口说话了:“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沈昭轸心里拍手叫好,这三个人里面蓝渊最冷静了,而且其实他比红骁要聪明很多,不错不错:“没错,我们先利用好它,看看背后之人究竟想说什么,然后顺藤摸瓜,一查到底。”
赵平虽然认可她这番话,但是的确不太喜欢沈昭轸,总觉得她没什么真本事:“那沈大人目前可有头绪。”
红骁似乎也不喜欢赵平,插嘴道:“赵大人这都不知道,星图都出来了,背后之人肯定精通星象之术呗。”
红骁一说话,沈昭轸就头疼,顾不得他们之间的恩怨,马上接过话:“在南方朱雀七宿里,井宿主水事,八星如网;鬼宿主丧葬,四星为方;柳宿主庖厨,八星曲垂如钩;星宿主急兵,七星如帚;张宿主赐宴,六星如网;翼宿主乐舞,二十二星如翼;轸宿主车驾,四星如车。大家不妨仔细看看这个星图,是不是有些怪异之处?”
红骁沉思道:“按你所说,鬼宿四星本该呈方形,但这里却扭曲如钩。”
显然,连红骁都看出来了,其他二人也一早明白,甚至已经想到更深一层。
“也就是说,鬼宿这个地方另有蹊跷?”蓝渊正说着,赵平打开了验尸箱,企图寻找什么东西来探究“鬼宿”这个地方。
沈昭轸深思:“先前我也只是分析到这里,实在想不出来下一步还能怎么‘解剖’这块木头。”
三人都沉默了,赵平也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猜测沈昭轸应该已经试过不少东西了,估计都没什么用处。
见三人愁眉苦脸,不知怎的,红骁突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只见刀尖在鬼宿位置轻轻一挑,居然带出一小块暗红色的东西,“还真有个小玩意儿。”
此时此刻,红骁在三人惊恐的目光中得意起来:“就烦你们这些臭读书的,思来想去有什么用,不如小爷我这把刀来得快。”
“你个莽夫!”蓝渊捂脸嫌弃,实则偷偷在身后给红骁竖起了大拇指。
不错,和那日在八仙正店楼上找白相爷一样,暗中助力沈昭轸破案也是他们老大交代的任务。
赵平则是痛心疾首:“你你你……这可是重要线索,你那刀说扎就扎?”
红骁理直气壮:“难道我指哪儿打哪儿不对吗?可不就是沈大人说的‘解剖’木头吗?”
“你这理解真是……与众不同。”沈昭轸扶额,实在想不出夸赞的词语,但毕竟他这一刀还真是找到了突破口,沈昭轸接过这块暗红色的东西仔细检查,指尖捻动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同时掉下来一些暗红色的碎屑。她将碎屑撒在宣纸上,用铜镜反射阳光照射,“看这些棱角分明的颗粒,难不成是云母片?”
“不,这很有可能是赤铁矿晶体!《云林石谱》载,赤铁矿多呈菱面体晶型,在日光下会泛金属光泽。”赵平用镊子夹起一粒仔细观详。
“赤铁矿?”蓝渊闻言将柳木浸入清水,水面立刻浮起油花,“矿工常用松脂粘合破碎的矿石标本,这里面还真有松脂——说明这个东西真是矿里出来的。”
“这就通了。”赵平想起《甘州矿务图志》,“新柳村天坑东侧确实有赤铁矿脉。”
沈昭轸佩服,但是也很疑惑,赵平一个八品小官,怎会知道矿脉所在?但心中疑惑并未表露出来。
“所以新柳村的案子跟这个赤铁矿有联系吗?这能有什么联系……”三人总觉得红骁费力思考的样子像是在刷存在感,“难不成柳树下的肢体是哪个矿工的?”
沈昭轸当下决断:“甘州偏远,案情复杂,所以呈上来的线索也少。当务之急还是先走一趟甘州,当地县衙和赤铁矿都得看看。”
一想到终于要结束烧脑时刻,红骁马上兴奋起来:“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你先去备马,我们争取尽快到甘州。”
红骁喜欢这种不费脑子的活儿:“得嘞!”
“且慢”,蓝渊拦住了红骁,向沈昭轸道,“不如改走水路,三日可到甘州,比走陆路快了将近一半时间。”
沈昭轸眼睛一亮:“言之有理!红骁,快去准备。”
沈昭轸看着柳木上的星图,扭曲的鬼宿星位仿佛一只嘲弄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隐隐觉得星图要说的不止这一点:“我猜鬼宿只是最显眼的第一个线索,它扭曲如勾,形如柳宿,下一个线索会不会跟柳宿有关。而且,等我们到甘州再发现这块柳木不行吗,为何非要千里迢迢运到汴京城来……”
02
红骁找的漕船是艘八百料的纲船,桐油浸透的船板已显龟裂。船头插着“奉旨承运“的黄旗,旗角却被烟熏得发黑。六个运卒挤在尾舱煮芋粥,补丁摞补丁的麻衣下露出冻疮。
梢公叼着枣木烟斗,蹲在桅杆下数铜钱——每过一里暗滩,便往竹筒里扔一枚,这是漕帮祖传的记程法。
“这船还载着二十石官盐、五十匹杭绸。”红绡凑近沈昭轸耳语,似乎期待她听完这事儿之后的反应,“夹舱里堆的才是正经货——扬州漆器、苏州丝绸、蜀地药材,都是船工们贴补家用的私货。”
沈昭轸望向中舱,几个布衣商贾正压低声音与运卒讨价还价。一捆捆用油布包裹的货物堆在官盐旁,盐袋上“两浙转运司”的朱印尚未干透。
让红骁失望了,沈昭轸并没做出任何反映,只是提点红骁安分点。
夜过泗州闸时,沈昭轸见运卒抱着高烧的幼子缩在角落。孩子裹着件褪色的青衫,袖口绣着“丙戌年漕运司”字样——分明是三十年前的官服改制。
“赵平。”沈昭轸曾经听闻三十年前的漕运大案,心下不忍,立即解下荷包,“这是我自己的钱,这些银子全部用来买夹舱的药材。”
赵平愕然:“沈大人,这不合规矩吧。你身为朝廷命官,明知他们贩运私货还参与买卖,你……”
“漕卒之愆,生于穷乏而无告,家乎舟楫之上,长子孙乎江淮之间,布褐不完,藜藿不给。梢公、船工、哪怕是押运军吏,都负有赔偿损失之责,在普遍存在漕物破损、被盗的情况下,他们经常入不敷出,甚至家破人亡,所谓:‘劳苦万状,行粮有限,食费不足。’”
沈昭轸继续:“早在东南漕运刚刚恢复之时,汴河上便出现贩运私货的现象。当年太宗为了稳定新兴的漕运,曾表示:舟人水工有少贩鬻,但不妨公,一切不问。也就是说,太宗都默认了,他是虽无明条以许人,而有意于兼容。”
闻言赵平也无话可说,但还是有些愠怒:“那你自己买呗,干嘛非得扯上我?”
沈昭轸轻笑:“这艘船上的东西我一样也用不上,倒是伏案司需要不少药材。可我若是凭空变出这么多药材来,你不还是要刨根问底?所以,干脆把你一起拉下水了!”
“你……”赵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碍于太宗,最终妥协了。
“放心!万一真有人查,你只是受我威胁,不得不听命于我。”沈昭轸笑道,好歹是个小头头,这种事情她会负责到底的。
听了这话,赵平的情绪马上平复下去,悄悄走向梢公……
远处一个黑影笑道:“买药济贫,倒是沈愈那老贼教不出的慈悲。”
红蓝二人也在身侧,红骁不禁发问:“我看这丫头人还不错,今晚还行动吗?”
“收起你那泛滥的同理心,不会说话就闭嘴。”蓝渊总是恨铁不成钢,老大要你教?老大给你做?
“即便如此,该她偿还的,一点都不会少。”黑影倒是没跟红骁计较,握住手里的银簪,回道,“放心,还有不少案子等着她呢。不会轻易让她见阎王的,顶多受点皮肉之苦。”
等二人回来时,就听见沈昭轸和赵平二人说起了“夔首”,红骁被吓得花容失色,蓝渊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收好情绪。
沈昭轸十分敏锐:“发生什么事了?”
红骁正想着怎么回复,蓝渊已经回答了:“闯了点小祸,非说人家的扬州漆器货不对板,吵了一架,被我拉回来了。”
沈昭轸和赵平了然,觉得红骁干这事实属正常。
蓝渊接着又问:“刚刚吵架的时候,听船工总提起‘夔首’,不知道何许人也……”
红骁心里连连称赞,心想蓝渊这话说得真是巧妙。
沈昭轸、赵平二人自然不觉得哪里奇怪。
沈昭轸直言不讳:“我们刚刚也听船上的梢公说起了‘魁首’。他介绍南来北往的商人给漕卒们,并且帮助他们利用漕船搭载货物,确实改善了很多漕卒的生活,不由心生佩服。你们说这是哪两个字呢?会是花魁之首的‘魁首’吗?不过女子要担起漕船和各地商贾之间的桥梁角色,实属不易。”
赵平:“听梢公的意思,他们知道得也不多,只知道施恩者名为‘魁首’,其他信息不详。一向是安排手下出面,本人从未现身。”
听到这里,红蓝二人总算是放下心来,看来他二人什么都不知道。
红骁附和道:“管他是男是女,此等大义,我都佩服。”
不多时,众人就寝,红蓝二人轮流值守。
直到子夜时分,漕船行至龟山险滩。沈昭轸睡眠浅,忽听舱顶传来瓦片碎裂声。随后传来蓝渊的声音:“有刺客!两位大人醒醒!”
两名黑衣人破窗而入,刀光直取沈昭轸咽喉。
幸有红骁替她挡开一剑。
此时船上已经一片狼藉,各种哭喊声不绝于耳,沈昭轸和赵平自知没什么本事对抗黑衣刺客,于是躲到舱角,尽量不给红蓝二人拖后腿。
战况胶着,红蓝二人各对打一名黑衣刺客,两组人越打越远。
沈昭轸暗道:“不好,这是故意引开他们。”
话音未落,又出现一名黑衣刺客,剑锋直刺赵平的心口。
二人还没反应过来,黑衣刺客又发出一枚暗器朝沈昭轸飞来。
正在生死存亡之际,突然一道寒光乍现,只见一柄玉骨折扇从外侧飞来,打开了将要刺入赵平胸前的利剑。
此人白衣广袖翻飞间,对面的刺客已经身受重伤,眼见形势不利,立即溜走。
与此同时,白衣人结结实实挡在了沈昭轸的身前,那枚暗器也刺进了他的胸膛,离心口只有一寸。刺入瞬间,倒在了沈昭轸的怀里。
“——相爷”
“——师傅”
沈昭轸和赵平异口同声,听见赵平喊师傅,沈昭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此时顾不上其他,得尽快检查既白的伤势。
此时沈昭轸搂着既白,心里的情绪十分复杂,看见他白衣渗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从没见过这副场面,眼眶突然湿润。
“明明是我中了暗器,你又哭什么。”既白摸了摸她的头,“放心,不碍事。”
听见他的声音,沈昭轸才突然回过神来:“你先别说话了,赵平,你快过来看看,给他止血,刚刚买了什么药?有没有能用上的?”
赵平这会反应倒是不慢了,已经找到止血的药,喂既白吃了下去。
沈昭轸还是不放心:“不能待在船上,得立刻送回去,好生修养。”
赵平也是这么想,于是也不打算在沈昭轸面前掩饰身份了,拉开了随身携带信号弹。
很快一搜小画舫抵达,船上下来的是都太子的亲信。
对着赵平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赵平:“师傅受伤了,把他安全带回相府,请章太医仔细检查。一定替我好生照顾。”
既白似乎不愿回去:“轸姑娘,我替你受了伤,你这么快就要抛下我吗?”
虽然感激他舍命相救,但沈昭轸此时依然不明他的动机,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心意。”既白像是瞧出了她眼里的不信任,猝不及防地拔下了胸口的暗器,不顾自己口吐鲜血,也要把这枚暗器放在沈昭轸的手心。
“师傅!”赵平惊呼,研磨外敷草药的速度越来越快。
沈昭轸也吓了一跳,立即用手按住他的胸口,试图止血。
“但是我不能白白受伤,我偏要‘挟恩图报’,我要你记着我,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沈昭轸的双手也染红了,忙不迭答应道:“你不要再说话了,我答应你就是。”
听完,既白才放心地晕了过去,众人一阵手忙脚乱,给既白上了外敷的草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赵平才终于放心让他的亲信把既白带走。
早在第三名黑衣人被既白打退时,红蓝二人的战斗也结束了。因此,他们也看到了所有事情。
不过,没人关注赵平的太子身份,反而是既白和沈昭轸的故事更引人注意。
红骁目送着昏厥的既白,感慨道:“放心,我会替你看着她的,保证不让别的男人靠近!”
众人无语。
“看来师傅是认真的,你最好信守承诺。”赵平转而怒视沈昭轸,“否则,我一定亲手拆散你们。”
沈昭轸此时无言以对,她始终记得大娘子的提点:既白此人,深不可测,不得不防。低头看着既白交到她手里的暗器和满手属于既白的鲜血,是那么地真实、触目惊心,这让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相府。
梁上黑衣人看着既白气不打一处来:“知道我这枚暗器不会伤及性命,于是来了个英雄救美。相爷好计策!”
既白早就醒了,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黑衣人继续说着:“挟恩图报?这四个字是从你既白嘴里说出来的?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天底下谁能信啊?”
既白悠悠然开口,眼底尽显薄凉:“是啊,天底下没人相信我会做的事情,我都为她做了,这点还不足以打动她吗?”
“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看你这招挟恩图报是否真能成功。”黑衣人想起买药济贫的沈昭轸,不知为何脱口而出,也许真是为她担忧,也许只是为了和眼前之人一较高下。
但既白似乎并不在意:“随你。”
见他这幅散漫的样子,黑衣人此时更为沈昭轸感到悲哀。也没再说话,乘着月色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