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189. 无足轻重
帕兰卡斯城堡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建筑，但绝不是监狱。城堡里作为禁闭室惩戒犯错者的区域，仅是一间小小的地下仓库，是在骑士长制定了一系列严格的纪律后启用的，甚至没有第二间，希林和罗尔不得不被关在同一个地方。
二人闹掰了。友谊的小船倾覆，什么志同道合的情谊全都不复存在。他们俩堵着气，谁也不跟谁讲话，躺在冰冷的床板上一言不发。
在少主的强烈建议下，医生来检查二人的身体状况，并处理了伤口。总的来说他俩的情况还不错，皮外伤在一定时间的静养后即可恢复。关禁闭的时间恰好可以用来修养。
“我是个废物……”
罗尔醒了之后就在哭，一直哭到晚饭的时候。因为饿得受不了，晚上那顿饭他吃得特别好，一个人吃掉了两人份。希林却一口饭都吃不下，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血。
“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还在还在风景优美的荒原上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闭嘴，罗尔。”
饥饿敲打着他的鼓膜，恶魔不断在耳边低语。但是把持着自己、不做出任何伤害同伴的事，就已经消耗掉他全部体力了。他没有心情和罗尔聊天，最好不要看到他、不要听见他的声音。转头过去，年轻气盛的罗尔还是不间断地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味道。
“我明白，我犯的错太大，你不愿意我的道歉。但是请放心，我立誓秉承的骑士精神所言不虚，即便你不接受道歉，我也会尽我所能地赎罪，洗清犯下的过错……”
“我说了闭嘴，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吗！”希林爆发出一阵咆哮。
罗尔被吓坏了，他闭上嘴躲在一旁，一整晚都不敢讲话。可是到了第二天，希林的状态更糟糕了。他呈现出异常苍白的容貌，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偶尔冷笑或者碎碎念，说一些没人听得懂的族语。
而且他滴水未进，任何东西都不肯吃。罗尔觉得这样下去希林恐怕有生命危险，于是他拍着禁闭室的门板大叫：“有没有人！快救救希林，他不行了，放他出去！”
仓库的旧门紧锁，外面没有一个人看守。罗尔竟然就坚持不懈地喊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终于有人回应了。
“罗尔，希林洛斯，你们俩在这里面？”
“对……快开门，救救希林！他快不行了……”一直到把嗓子喊哑了，罗尔还惦念着同伴。
“唉，你们两个笨蛋，就这么一扇门也把你俩困住了？”
外面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安塞尔。他也拍拍门板，找了一阵破绽。而后掏出随身的铁锤，对着门锁一通猛敲。没个三五下，就砸烂了门锁，把门儿拉开了。
见了狼狈不堪的二人，安塞尔一脸鄙夷。
“你们两个大男人，就被这么一扇门给关住了，你们俩是没有胳膊腿儿吗？”
安塞尔低头看看希林，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跟我走吧，希林洛斯。”
“等等，你就这么把他带走？不行不行，我们还在关禁闭，不能离开的！”
罗尔的话令人困惑。
“怎么，不是你小子在里面嚷嚷的？”
“是我。我求救是因为希林需要治疗，请你帮我们找医生！但我们不可以擅自离开，否则克莱蒙德大人……”
“秃子什么？”
“就是……”罗尔也不晓得这算什么，“就违反了他的规定！”
安塞尔咧着嘴一笑，差点没把大牙喷出去。
“他的规定？他算老几！”
安塞尔二话不说拎着希林的衣领把他揪出去。这时候，闻讯而来的骑士长就站在回廊尽头处，他双臂抱怀站着不动，一个人守在出口。
安塞尔一见来者不善，当即掏出武器。但骑士长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少年。一旦你选择离开，就失去了返回的机会。”克莱蒙德不打算硬碰硬，他只是给出了郑重的警告。
“骑士长，‘大人’。”安塞尔的敬语听上去非常刺耳。
“你被属下的赞美声冲昏头脑了，你以为你是谁？真命天子，还是世界的主人？”
“你管辖的仅仅是骑士团里面的几个人，你连我都管不着。现在告诉你，希林正式离职。只要跟骑士团没有瓜葛，就不受你制裁。去你妈的关禁闭，你回办公室里给自己关禁闭去吧！”
骑士长皱着眉头，表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实际上气得不轻。
“希林洛斯，你自己告诉我，你是选择经历考验，日后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还是放任自流，不负责任地离开？”
希林的脑子还不算太清醒，他看到的世界跟别人眼里不太一样。他看见骑士长克莱蒙德是一个三十出头、踌躇满志的年轻人，立志要把散漫不堪的队伍打造成一支能够上天入地的军团。
“哼哼……”少年傻笑了一下。
“再见。希林迫切需要治疗，处方是远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安塞尔拖着希林，从克莱蒙德面前大摇大摆离开，“他不是你的奴隶，他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去什么地方、留在什么地方。你一样也管不着！”
克莱蒙德很在意自己的威严，他又看了一眼仓库里的罗尔。尽管门板都被丢出去了，罗尔却一步也不敢离开。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请放心！我以骑士的信义做担保，一个月以内，绝不跨出这道门！”
骑士长这才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哼，不要轻信这人的承诺。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到头来什么也不会给你。”安塞尔对此报以冷笑。
“行了，咱们走吧。”
二人一路离开城堡，安塞尔干脆带希林出了城。少年坐在马背上昏昏沉沉的，一点儿也打不起精神。
“你这个样子跟要死了似的，不是不死之身吗？才几天没喝血就不行了？”
安塞尔撸起袖管，慷慨地献出自己的血。
“喝我的血吧！但是别把我喝死了，我还有一票女人要照顾呢！”
希林很是诧异，再三确认安塞尔是认真的，才下口。
“诶，说真的，你都不能直接用牙咬么？”
希林笑了笑。他并没有长牙或尖指甲一类的玩意，要喝血还得用刀刺破血管。关于吸血鬼，尚有许多未解的谜团，他自己也要摸索。而且严格地说，希林只是“恶魔的代理人”，工作是“献祭”，“吸血鬼”不过是一种不确切的俗称。
这一口血咽下去，眼前明亮了，脑子也清楚了，还有一股安塞尔的那种干劲儿从心底涌上来。只是希林不敢多喝，生怕给这家伙喝出个三长两短的。
安塞尔很是得意，问道：“你说实话，我的血是不是特别好喝？”
“就是你身上的那个味。”
“什么味儿啊？”
“不洗澡的味儿。”
“那应该还不错，嘿嘿。”
安塞尔一点都不惧怕和吸血鬼做朋友，他觉得挺好玩的。希林却在清醒的时候感到恐惧。
“我是一个危险的朋友？会不会哪一天失去理智，连安塞尔都拿来作盘中餐……”
“你在城里已经没有照应了吧？你还想去哪？”
希林早就不想回荒原了。既然城堡呆不下去，他记忆中另一处圣地便是城郊的教堂。想到那里的玫瑰园，还有和蔼可亲的主教弗拉维大人，他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嗯……教堂？”
“好啊，当然可以咯！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只是希林还有些迟疑，心想：“我一个吸血鬼，是恶魔的仆人，教堂里容得下我么？”
“别想那么多，无论在哪，总能找到美味的人渣。”安塞尔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