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保守派和革新派
弘治元年(1555年)春下旬,清洲城晚春的樱花再次盛开。然而,织田家内部的氛围却远不如这春光般明媚。
自从支持织田信长的织田家老臣织田信光因意外去世,原本就脆弱的织田家内部,变得越发岌岌可危。
保守派与革新派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革新派是信长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保守派则是信长父亲织田信秀的遗留老臣,林秀贞和柴田胜家为主,他们暗中支持着信长的弟弟信行。
一天清晨,信长召集家臣们商议军务。他提出要组建一支由农民组成的新军,配备火枪等新式武器。
“这简直是胡闹!”保守派首领林秀贞拍案而起,“农民怎么能与武士平起平坐?这违背了祖制!”
革新派的平手久秀立即反驳:“时代在变,我们也要与时俱进。火枪的威力有目共睹,为什么不能善加利用?”
双方争执不下,会议不欢而散。信长冷眼旁观,没有立即表态。他知道,这场争论只是冰山一角。
几天后,信长在巡视城下町时,发现一群武士正在殴打几名农民。他上前询问,得知这些农民因为想要学习使用火枪而遭到武士的羞辱。
“你们在做什么?”信长厉声喝道。
为首的武士理直气壮地说:“主公,这些贱民居然妄想学习武士的技能,我们是在维护武士的尊严!”
信长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从今天起,任何人都有权利学习新技能。谁敢阻挠,就是与我为敌!”
这件事在织田家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保守派家臣们私下串联,认为信长的改革已经走得太远。
“再这样下去,武士的尊严何在?”林秀贞对其他保守派家臣说,“我们必须采取行动。”
他们开始秘密策划,准备发动政变,拥立信长的弟弟信行为新主。然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信长的密探看在眼里。
一天夜里,信长召集了所有家臣。他坐在主位上,目光如炬。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对我最近的决定不满,”信长缓缓说道,“甚至有人想要发动政变。”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保守派家臣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但是,”信长话锋一转,“我理解你们的担忧。武士的尊严确实重要,但织田家的未来更重要。如果我们固步自封,迟早会被时代淘汰。”
他站起身,走到林秀贞面前:“林大人,你是织田家的老臣,为织田家立下过汗马功劳。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
作为织田家的重臣首席家老林秀贞低下头,无言以对。
“某些用铅粉将脸涂得惨白,以示自己正统的蠢货,可不值得你效忠!”
平手久秀突兀的声音回荡在房内,安静的如湖水一般,而下面正孕育着滔天巨兽。
寒风裹挟着木屑在清洲城下町肆虐,二十名足轻正用铁锤猛砸基座的青条石。柴田胜家望着这座曾供奉着保护织田家无数次的白色巨塔,恍惚看见祖父的亡魂正从裂缝中渗出。
“住手!”林秀贞的嘶吼声刺破喧嚣。老臣的黑色头巾在狂风中翻飞如招魂幡,“这是信秀的鲜血所建,你们这些鼠辈怎敢...”
铁锤声戛然而止。足轻们突然分成两列,露出后方端坐马背的信长。他手中的马鞭缠着新式火绳枪的击发绳,猩红阵羽织下隐约可见金线绣制的南蛮星图。
“佐渡守来得正好。”信长扬鞭指向正在搭建的菱形堡垒,“明日开始拆除天守阁西侧城墙,改筑三座棱堡——你监工。”
林秀贞的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入泥泞。他颤抖着捧起刻有“南无”字样的珠子,浑浊右眼映出信长腰间晃动的永乐通宝刀——那正是上月新开办的南蛮铁匠铺打造的佩刀。
“主公可知昨夜城下町发生何事?“林秀贞踩碎一颗佛珠,黑色头巾渗出冷汗,“三名武士在御前町自刃,他们的遗书全用血写着'还我农兵'!”
信长突然策马前冲,马蹄踏碎满地佛珠。当马鼻几乎贴上林秀贞的头巾时,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史记》砸在老臣脸上:“那就告诉那些蠢货,从今往后尾张只有职业军人!”
末森城的米仓弥漫着腐臭,信行用镶佛舍利的短刀挑开米袋,蛆虫如瀑布般倾泻在他铅粉涂白的脸上。粮官蜷缩在角落,脖颈套着刻有“奸商”的木枷。
“五百石新米全成了蛆虫宴?”信行将短刀插入粮官大腿,“上月从堺港运来的南蛮钟表,是不是换了你的狗眼?”
粮官的惨叫与更漏声交织。当卯时的钟声从新建的基督教钟楼传来时,信行突然愣住——那些在米堆产卵的苍蝇,翅膀竟闪着永乐通宝的金光。
“是...是乐市令...”粮官吐着血沫嘶吼,“信长公废除座商特权后,那些近江商人往米里掺香粉冒充新米...”
信行癫狂大笑,铅粉簌簌掉落。他将短刀捅进粮官咽喉,刀柄佛舍利突然沁出血丝:“备轿!去热田神宫!”
神官们的诵经声在踏入神殿刹那戛然而止。信行掀翻供桌,翡翠耳坠在八百神明注视下泛着幽光:“把母亲供奉的青铜镜熔了铸钱!还有这些经卷,全送去南蛮寺当火引!”
当土田御前赶到时,正看见信行用火把点燃《法华经》。跳动的火舌中,老妇人珍藏的织田信秀画像正卷曲成灰。
“现在您看清了?”信行将灰烬抹在母亲脸上,“您亲爱的长子,正在把织田家的魂灵卖给红毛鬼!您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
土田御前看着眼前最为疼爱的儿子,对即将要做出大逆不道的行为,给予了自己心中最为合理的解释。(我这是在守护信秀大人留下的遗产)
“回清洲城,是时候给那些人清楚,谁才是织田家的主人!”
浓雾笼罩的练兵场回荡着诡异的铁器撞击声。柴田胜家掀开帐幕的刹那,十字文枪险些脱手——三百农兵正被铁匠用烧红的镣铐锁住脚踝,信长的黑衣侍卫往他们溃烂的伤口涂抹盐巴。(赤母衣众和黑母衣众,这里我提前时间。)
“这是最新的足轻晋升制。”信长抛来沾血的《兵役法》,“农兵服役满三年可转正规军,但必须通过铁炮射击考核。”
胜家翻开竹简,瞳孔骤然收缩。条文第七项赫然写着:“凡武士需每旬参与火器训练,拒绝者褫夺俸禄。”
他想起昨日在城下町看见的场景:曾经的枪术师范跪在铁炮工坊前,颤抖着为南蛮工匠擦拭皮靴。
“主公!”胜家捏碎竹简,“您要让那些拿锄头的贱民和武士平起平坐?”
信长突然抽出压切长谷部劈向木桩。刀光闪过,三寸厚的橡木应声而断,露出藏在其中的南蛮火药:“上月今川家的探子用五贯钱就买通了城门守卫,而我的铁炮队需要的是不认字的愚忠者。”
寒风卷起信长的阵羽织,胜家惊觉主公的里衬竟缝满基督教十字纹。更令他胆寒的是,那些正在受刑的农兵眼中没有痛苦,只有饿狼般的饥渴——他们脚镣上刻着的,正是可兑换三石米的编号。
林秀贞在密室颤抖着展开血书。借琉璃灯的光,他看见今川家密使的头颅正泡在酒瓮里,空洞的眼窝中游动着信长饲养的锦鲤。
暗门突然洞开,寒风涌入的刹那,信行提着染血的短刀踏入,铅粉剥落的脸颊沾着疑似脑浆的粘液:“你献给我的布防图是假的?还有,我们可没有说要和今川家媾和!这和父亲的遗愿可不一致!”
“是真图!”林秀贞抓起指甲撒向信行,“但信长早在十天前就改建了全部城防!那些棱堡...那些魔鬼造物...”
站在棱堡顶端的信长举起铁炮,准星里浮现出信行涂白的鬼脸。在他脚下,新式足轻队正给火绳枪装填刻有桔梗纹的铅弹。更远处,被拆毁的箭楼废墟上,一只游隼正撕扯着守旧派最后的面皮。
浓尾平原的秋雨在清洲城天守阁外织成灰帘,檐角惊鹿铃的声响被林秀贞手中佛珠的咔哒声碾碎。十二盏三足铜灯在叠席上投出摇曳的鬼影,映得信行手中短刀寒光流转如毒蛇吐信。